温玉刚走,暖暖就抓起桌上的尿检报告,三两下折成纸飞机,对着窗外轻轻一掷——
白色的纸飞机晃晃悠悠,划过阳光,最后栽进窗外的玫瑰花丛里。
“这样就好了。”她拍拍手,转身对商司瀚笑,“反正医生说的那些指标,你也记不住。”
商司瀚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光。他的左手搭在扶手上,指尖微微蜷着,右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他低声说:“……捡回来。”
暖暖撇撇嘴:“干嘛?数据又不好看。”
商司瀚没说话,只是用牙齿轻轻咬住轮椅控制器,缓慢地转向窗边。
暖暖最终还是把纸飞机捡了回来。
她展开皱巴巴的报告,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尿蛋白又高了,酸碱度也不对,还有这个——”
商司瀚突然低头,用牙齿咬住报告一角,左手勉强按住另一端,试图把纸抚平。
暖暖一愣:“你要这个干嘛?”
他松开纸,声音很轻:“……留着。”
暖暖鼻子一酸。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报告,是他身体仅剩的“正常功能”的证明。哪怕数据再差,那也是他的。
暖暖翻出胶水,想把报告粘回病历本上。
“我来吧。”她说。
商司瀚摇头,用眼神示意她把胶水递给他。
暖暖叹了口气,把胶水挤在报告边缘,然后看着他用牙齿咬住胶水瓶,左手颤抖着去按纸面。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胶水涂得歪歪扭扭,甚至蹭到了他的下巴。但他固执地继续,直到报告勉强粘回本子上。
然后,他的颈部肌肉开始痉挛。
温玉赶来时,商司瀚的头正不受控制地向后仰,颈侧青筋暴起,呼吸又急又浅。
“腰部肌肉过度劳损。”温玉给他注射了舒缓剂,“至少两小时才能恢复。”
暖暖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着那本病历本。
她突然想起上周的复健记录——商司瀚的腰部肌肉力量已经退化到只能支撑头部15分钟。而刚才,他为了粘一张没用的报告,硬是撑了将近半小时。
“值得吗?”她小声问。
商司瀚闭着眼,没回答。
但暖暖知道答案。
——值得。
因为那是他的身体,哪怕只剩最糟糕的数据,那也是他的。
“他又让你捡报告?”秦悠悠瞪大眼睛,“这什么癖好?”
暖暖把折好的纸飞机扔进垃圾桶:“他不是要报告,是要‘控制权’。”
秦锦溪推了推眼镜:“心理学上叫‘病理性掌控需求’。”她顿了顿,“但医学上,这叫找死。”
暖暖苦笑:“可那是他唯一还能‘决定’的事。”
季风在检查轮椅系统时,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商司瀚这十年来所有的医疗报告扫描件——包括那些被暖暖折成纸飞机扔掉的。
文件名统一格式:「d-xxxx」(疼痛指数-日期)
最新一份的命名是:「d-99_最后一次尿检」
那晚,暖暖在书房发现了一沓崭新的报告纸。
每张都印着同样的内容:
「患者:商司瀚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医生建议: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