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破差事,他这会儿早把自家媳妇按在榻上好好“教训”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儿喝风吃灰?
“他酿的…”他狠狠咬碎嘴里叼着的草茎,苦汁子在舌尖漫开。这日子,真踏马不是人过的。
皇帝眯眼打量他。往日这厮回来复命总带着血腥气,今夜却隐约有女儿家的甜香。
忽而冷笑:“朕让你查宁家,你倒查上人家闺女了?”
“两不耽误。”周重云把玩着腰间玉佩——那是宁舒蕴前日遗落的,“那帮老狐狸藏得深,得从内宅下手……”
话没说完,胸口突然莫名发闷。
他皱眉望向苏府方向,总觉得有什么要紧事要糟。
苏府马厩,翌日清晨。
晨雾还未散尽,草料堆上凝着露珠。
周重云大步穿过青石小道,靴底碾过碎草发出细响。他昨夜在宫中熬了一宿,眼尾还带着未散的戾气,可一想到待会儿能瞧见宁舒蕴,胸口那股躁意便压下去几分。
“哟,这不是周大马夫吗?”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
周重云脚步一顿,看见草料堆后转出个瘦猴似的小厮。那人搓着手,脸上堆着谄笑,眼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听说您老家来亲戚了?“小厮凑近几步,故意提高嗓门,“怎么,亲戚没留您多住几日?”
周重云连眼皮都懒得抬,径直往马厩里走。雪团子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从槽边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头朝他拱来。
“哎哎哎!”那小厮突然横插一步,挡在马厩门前,“周师傅,您这就不合规矩了。”
周重云终于正眼瞧他。
晨光里,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戾气,只余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滚开。”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那小厮后背一凉。但他想起今早管家的吩咐,又挺直了腰杆:“您怕是还不知道吧?这马厩……”
“周师傅。”老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灰白胡子被风吹得乱颤,“劳烦借一步说话。”
梧桐树下,老管家从袖中摸出个靛蓝布包。
“这个月的工钱。”老人声音发沉,“小姐吩咐,您今日起不必来了。”
周重云瞳孔骤缩。
他盯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忽然笑出声:“老李头,你莫不是昨夜吃酒还没醒?”
管家不答,只将钱袋又往前递了递。布包上绣着缠枝莲纹是宁舒蕴惯用的花样。
周重云嘴角的笑僵住了。
他猛地攥住管家手腕:“她人呢?”
“小姐一早就去程家画舫了。”管家吃痛,却仍板着脸,“周师傅,小姐让我转告您……”
“放屁!”周重云突然暴喝,惊飞檐下麻雀。
他一把夺过钱袋,粗粝指腹摩挲过细密针脚,“我要见她!现在!”
管家摇头:“小姐说……”他顿了顿,学着宁舒蕴温软的语调,“‘周师傅是个厉害人物,去了哪里都能闯出名堂。留在我身边,属实委屈了。’”
晨风掠过,梧桐叶沙沙作响。
周重云捏着钱袋的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他突然转身就走,却在几步外猛地停住——
马厩拐角,那小厮正对着几个帮工挤眉弄眼:“早说他靠巴结小姐……”
“砰!”
周重云一拳砸在梧桐树干上。树皮迸裂,木屑混着血珠簌簌落下。
他盯着掌心渗血的伤口,忽然想起那日宁舒蕴为他包扎时,睫毛在烛光下投落的阴影。
画舫上,程姚媛和苏菀菀正往宁舒蕴鬓边簪芙蓉。
“哎哟我的姑奶奶。”程姚媛捏着银簪的手直抖,“你这眼圈黑的,昨夜偷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