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蕴望着粼粼江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阳光透过纱帘,将她侧脸镀了层柔光,却掩不住眼下青影。
“诶。”程姚媛突然凑近,挤眉弄眼,”你那个马夫……”
“辞了。”宁舒蕴截住话头,声音轻得像柳絮。
程姚媛手一抖,芙蓉花掉进茶盏里。她瞪圆了杏眼:“什么?你们掰了?”
画舫内,程姚媛手中的芙蓉花“啪嗒”一声掉进茶盏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宁舒蕴的袖口。
“什么?你们掰了?真的假的?”程姚媛杏眼圆睁,声音陡然拔高,“那个周重云不是对你……”
“我不要他了。”宁舒蕴忽然展颜一笑,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抬手斟了杯桂花酿,酒液在白玉盏中晃出细碎金芒,“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相逢只当不相识。”
程姚媛和苏菀菀面面相觑。画舫外传来歌女咿咿呀呀的唱词,衬得舱内愈发寂静。
“表姐……”苏菀菀小心翼翼凑近,却被程姚媛拽到角落。两人脑袋凑到一处,压低嗓音窃窃私语。
“你那边什么情况啊?”程姚媛用团扇遮着半张脸,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苏菀菀无辜地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她偷偷瞥了眼正在斟酒的表姐,压低声音道,“话说我表姐真的和周马夫在一起了?”
“不会吧?!你上次没问你表姐?”
“我没有啊!”苏菀菀耳尖泛红,声音更低,“没好意思问,感觉怪怪的……”
“那你问我就不怪了吗?”程姚媛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宁舒蕴又灌下一杯酒。
美人醉眼朦胧的模样看得她心头一跳——这哪是洒脱,分明是剜心。
宁舒蕴忽然拍案而起,吓得两个姑娘一哆嗦。
她指尖点着案上摊开的《诗经》,声音带着微醺的软糯:“说什么‘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她嗤笑一声,白玉般的脸颊泛起桃花色,“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能记住的又有多少?我说能忘了他,便能忘了他!”
她说得斩钉截铁,却在“忘”字上咬得极重,像是要说服谁似的。
程姚媛分明看见她攥着酒杯的指尖都发了白。
“这世上男儿千千万……”宁舒蕴话音突然哽住。
她眼前浮现周重云混不吝的笑,古铜色肌肤上滚落的汗珠,还有她噩梦惊醒时贴在她耳畔的沉稳心跳。喉间突然涌上酸涩,她仰头又灌下一杯酒,生生把眼底的热意压了回去。
“啪!”
纤纤玉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宁舒蕴眼尾泛红,却笑得明媚:“来人!”
雕花木门应声而开,七八个俊美男子鱼贯而入。有执扇的书生温润如玉,有抱剑的侠客冷峻如霜,还有着戏服的伶人眼波流转当真如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程姚媛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苏菀菀的樱桃小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这是醉仙楼的柳公子。”宁舒蕴随手点了点那个抱琴的,“这是百草堂的……”她忽然顿住,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你们自己说。”
最俊俏的那个青衣书生立刻十分会来事的上前斟酒,眼神就跟黏在了宁舒蕴身上一般。
程姚媛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这画舫怎么突然冷起来了?
“姑娘,这是新酿的……”
“砰!”
舱门突然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一道黑影如饿狼般扑来。
程姚媛还没看清,就见那斟酒的书生被踹飞出去,“哗啦”一声撞碎了雕花屏风。
周重云立在原地,粗布麻衣短打裹着紧绷的肌肉,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