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无论沈语柔如何追问,裴行焉只是不停地痛骂雪棠,其余什么都不肯说。
沈语柔满腹疑虑地离开了裴行焉的卧房,还是翠春眼尖地叫住了一个看着十分机灵的小厮,给他塞了些碎银,这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语柔听完气得怒骂:“这贱人真是好本事,竟敢把行焉哥哥算计到如此地步!她是想让我嫁给一个瘸子吗?”
她瞧裴行焉那腿上,被狗咬得几乎没一块好肉,听说还断了骨头,只怕日后即便养好了,走路难免还是会一瘸一拐。
一想到此处,沈语柔便怒火中烧。
永安侯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门,裴行焉又是侯府的大公子,嫁给他,她便是整个京中最尊贵的夫人,这门婚事,当初她可是央求了母亲好久,母亲才极力为她促成的。
可若是裴行焉成了瘸子,她嫁得再风光又有何用,难道她后半辈子都要伺候一个残废不成?
沈语柔暗暗掐紧了手心。
不,她要去找母亲,让母亲为她做主,退了这门亲事!
一回到丞相府,沈语柔顾不上换身衣裳,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苏夫人房中,将裴行焉受伤,恐要落下残疾一事说了。
苏夫人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册,微微皱眉:“这婚事,是你父亲和侯府老夫人做主定下的,岂能说退就退?”
沈语柔抽噎着说道:“难道母亲就要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一个瘸子吗?女儿好不容易回到母亲身边,还望母亲多疼疼女儿……”
这一番话,说得苏夫人心头不由有些松动,对这个失散了十六年才认回来的女儿,她一直心有愧疚,事事都想给她最好的,所以几番思量,才择了裴行焉做沈家的女婿。
若是裴行焉真成了残废,那她的语柔嫁过去,确实是委屈了。
沉吟半晌,苏夫人开口道:“你与行焉的婚事关系到相府和侯府两家的颜面,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行焉既伤了腿,午后我便与你同去侯府探望,先见一见崔老夫人,再做打算。”
见苏夫人如此说,沈语柔便知此事有了希望,立刻欢喜地说道:“多谢母亲!”
可随即一想,母亲若与她同去侯府,万一遇上雪棠那个贱人怎么办?
当初苏夫人虽一时心狠将雪棠逐出了相府,但到底有着十六年的母女情分,会不会瞧着雪棠可怜,又将她接回府中?
沈语柔想了想,雪棠素日只在西院走动,她与母亲去明安堂拜会崔老夫人,按理,应当是见不到雪棠的。
想到这儿,沈语柔便又放下心来,回到卧房,开始精心挑选一会儿要穿的衣裳。
……
从裴知予的卧房出来时,日头已经高升。
雪棠揉了柔发酸的腰,疲惫地往小厨房走去,她身子本就纤瘦,着实有些吃不消,男人昨夜折腾了一整晚不说,今早起来又将她拽回榻上,直磋磨到晌午。
新来的大丫鬟名唤阿锦,待她还算客气,见她进来,便把凉了的避子汤又拿到炉子上温了温,才递给她。
“多谢姐姐。”
雪棠接过来,照旧一口饮尽,她已经习惯了那股苦涩的味道,喝多了,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阿锦看了她一眼,从灶台上拿起一张写着药名的单子递给她:“二爷的药用完了,你去一趟库房,照着这单子上写的,再领些药材回来。”
雪棠应了声是,便拿着单子出去了。
许是阿锦见她还算得裴知予宠爱,这两日一直安排她做些跑腿走动的轻快活计,至于小厨房里的活,自有那几个新来的粗使丫鬟忙活。
雪棠把那张薄薄的纸折了几折,仔细收进怀里。走出西院不远,她便看见沈语柔正沿着府中的青石路朝她走来,似乎正要往明安堂去,沈语柔的身旁,除了随行的丫鬟,还有一位穿着华贵、气质温婉的贵夫人。
雪棠皱了下眉,往旁边退了些,低头站在一旁,等着沈语柔过去。
沈语柔今日似乎心情颇好,一直笑盈盈地和那位贵夫人说话,经过雪棠面前时,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雪棠垂着眼,等着她们从面前走过,冷风吹动,掠动贵夫人身上柔暖的白狐裘,带起一阵清雅的兰花香。
雪棠怔了怔,只觉这香味如此熟悉,她蓦地抬起脸,想要寻找这香气的来源,然而那一行人已经走远,空气中只剩凛冽的寒意,那股幽微的兰香,仿佛只是雪棠刚才的错觉。
雪棠蹙了蹙眉,继续往前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小路上。
苏夫人怔怔回头,一手捂着心口,怅然若失地望着雪棠方才站过的地方。
“母亲,您怎么了?”沈语柔有些紧张地拉了下苏夫人的衣袖。
苏夫人兀自失神,方才,那个站在路边的丫鬟——
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可那丫鬟抬头时露出的那张清丽面容,分明与那个被她狠心赶出相府的“女儿”,有八九分相似。
苏夫人眼眶微红,失了魂般,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