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予神色晦暗不明,搭在圈椅上的手却蓦地攥紧了几分。
心疼。
这个词——
很是新鲜。
除了眼前这小丫鬟,从未有人对他说起过。
雪棠微微仰着脸,那双明净的眸子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怯意,只是安静地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没有男人可以抵挡那样的眼神,不带任何刻意的勾引,却足以令人心神俱乱,沉溺其中。
裴知予眸光沉了沉,抱起还跪在地上的少女,径自走向床榻。
她方才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裴知予不想细究,一个消遣解闷的玩意儿罢了,小心思再多,也翻不出他的手心。
相反,裴知予反而觉得,这样的雪棠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生气,她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只是一个安静懂事的木偶,她冷静,聪慧,胆大又心细——
这些年,他静心养身,一向懒得与裴行焉相争,裴行焉便仗着崔老夫人的疼爱,在侯府里几乎是横着走,如今却在一个小小丫鬟手里吃了大亏。
倒是有趣。
裴知予勾了勾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二爷是原谅奴婢了吗?”雪棠忍不住问道。
裴知予眼眸又暗了几分,大掌捏着她的纤腰,将她丢在柔软的床褥上。
雪棠被男人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沉沉压着,入眼是被粗暴扯落的帘帐,淡青的软绸松散而旖旎地垂落。
身后很快传来衣衫被撕裂的声音,雪棠闭了闭眼,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松杉香气,带着丝丝雪的寒意,沉默地笼罩在她的身上。
雪棠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了白日里裴知予的面容,初见裴知予时,她便觉得他恰似那寒山中覆雪的松柏,也曾年少轻狂,春风得意,如今却只剩冷雪覆枝,只能在经年不变的寂寥中度此余生。
方才那话,虽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之举,可雪棠的心里,也的确是有几分心疼他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无关紧要,总归二爷似乎是打算放过她了,这便够了。
雪棠暗自松了口气。
脊背上很快传来的熟悉的粗粝感,雪棠连忙打起精神,感受着裴知予指腹下的笔画。
“不是胆子很大吗?”他一面慢悠悠地写着,一面将她翻了过来,“主动些,我便不计较今日之事。”
零乱的布条雪一样地从雪棠身上褪落,她抬起一双清寂的眸看着裴知予,纤细的手臂慢慢地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她的视线在那片触目惊心的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轻柔地移开,落在他的薄唇上。
只消一个眼神,便是婉转千回,欲说还休。
裴知予哪里还耐得住性子由她主动,眸光一沉,便发狠般吻上了那两瓣胭脂般的朱唇。
一夜春光。
……
雪后初晴,难得的好天气,沈语柔早早地便带着备好的礼物来到了永安侯府。
这两天,沈语柔心里一直惦记着雪棠的事,简直是吃不好睡不着的,那日离开侯府后,她便有些后悔了,若裴行焉尝过了滋味愈发不舍,非要强把雪棠留在身边,岂不是弄巧成拙?
偏偏母亲这几日带着她四处走动应酬,说是让她多见见京中世家贵族的小姐们,是以,她今日才得空登门。
谁知门口迎客的小厮却支支吾吾地说:“老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见客……大公子身上也不大好,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沈语柔当即就皱了眉:“大公子怎么了?”
小厮眼神躲闪,含糊说道:“大公子昨日受了伤,现如今正在床上将养着,下不得地。”
“什么伤这么严重?让开,我要进去看看行焉哥哥。”沈语柔一把推开小厮,急急忙忙就往侯府里走。
不过两日,怎么老夫人和行焉哥哥就都病了?
沈语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加快了脚步。
才进东院,远远就听见了裴行焉有气无力的呻吟声,沈语柔心头一跳,连忙推门进去。
裴行焉趴在榻上,两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药,连气都不敢出,另有一个小厮跪在一旁,冷汗涔涔地给他换腿上的绷带。
“行焉哥哥,这是怎么了?”沈语柔惊了下,急忙走到床榻边。
听见沈语柔的问话,裴行焉一下子又想起了昨日在堂上当众受家法的屈辱,恨得牙根直痒痒:“还不是雪棠那个贱婢!”
话说了一半,却又不敢再往下说了,若被沈语柔知道他是因为意欲轻薄楚姨娘才落得这一身的伤,那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