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截囚车
陆雪昏沉七八日,悠悠醒转之际,眸中犹带惊惶,待得知现下所处乃是敬国公府,暗自庆幸。气息稍匀,便将那隐秘所知,颤声告知薛成烨。薛成烨眉间一蹙复而舒展,心下暗喜,当下整肃衣冠,匆匆寻至肖绍钦府邸。入厅未及寒暄,便将欲押五名匪首至大理寺之事和盘托出,肖绍钦负手踱步,权衡利弊后微微颔首应下。
赵锦旭于府中闻得此讯,眼中瞬间燃起炽热光芒,嘴角勾起一抹阴鸷冷笑,仿若困兽终见脱困曙光,只盼能借机一举铲除那五人。此前半月有余,薛成烨深知事关重大,对那五人防守滴水不漏,牢狱周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顾千晟亲自送水送饭,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分毫,直叫赵锦旭求机无门,抓耳挠腮。
这日,刑部大牢铁门訇然洞开,一众囚犯枷锁在身,在重兵押送下,坐着囚车去往大理寺。行至荒僻官道,忽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刹那间,十余位黑衣高手仿若暗夜幽灵,自路旁密林中疾掠而出,身法鬼魅,直扑囚车。刑部护卫大惊失色,却也迅速拔刀,嘶吼着筑起人墙抵挡。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血花飞溅,惨叫连连。
激战正酣,黑衣人攻势愈猛,眼见囚车近在咫尺,众人眼中贪婪与决绝尽显。孰料,囚车上五人仿若蛰伏已久的猛禽,刹那间同时挣断枷锁,抽刀怒喝,刀芒如虹,竟将黑衣人杀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为首的周达歌虎目圆睁,声若洪钟:“何方鼠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劫我囚车,还不乖乖受死!” 黑衣人首领听闻,神色一凛,旋即强装镇定,吹响尖锐口哨,欲抽身而退。
却在此时,薛成烨率一众御前侍卫仿若天降神兵,自四周密林呼啸而出,将黑衣人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御前侍卫陈季昭目光冷峻如鹰,手中长剑寒芒闪耀。原来,薛成烨早有筹谋,向圣上密陈详情,借来精锐侍卫,设下这引蛇出洞妙计,只等鱼儿上钩。
黑衣人不过十余名,如何敌得过三十余位御前精锐,须臾间已露败象。薛成烨大步踏入战圈,目标直指黑衣人首领,三两步近前,伸手便在其身上摸索。竟摸出一枚雕纹精致的腰牌,定睛一瞧,“三皇子府” 四字触目惊心。
黑衣人首领见状,瞳仁骤缩,满心惊愕。他素知麾下死士行事滴水不漏,每次行动绝无可能携带此物,当下冷汗如雨,暗自思忖究竟是何人布局陷害。未及他张口辩解,薛成烨冷哼一声,手中短刀裹挟劲风,如电刺出。黑衣人首领躲避不及,咽喉处血箭飙射,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那些黑衣人,皆是三皇子府精心豢养的死士,平日里受恩宠、承训令,此刻见首领毙命,又深知落入敌手绝无活路,心下已有决断。只见他们纷纷牙关紧咬,“咯嘣” 一声轻响,牙中毒囊破裂,刹那间,黑血自嘴角汩汩涌出,不过须臾,十余人相继软绵绵倒地,魂归黄泉,唯留一片死寂。
薛成烨高举腰牌,环顾四周,朗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三皇子这般行径,也太肆无忌惮了些吧!公然截我刑部囚车,真当王法如无物,却不知此乃何意?” 言罢,目光冷峻如鹰,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周达歌身姿矫健如龙,双手猛地一扯,将那身囚服模样的外衣干脆利落地甩落。紧接着,他信手掸了掸衣袂上的浮尘,又以利落的手法三两下束紧了凌乱的发丝,刹那间,往昔那股英武之气如破云而出的日光,再度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一旁的林允泽与刘宏瞧在眼里,心领神会,当即有样学样。眨眼的工夫,众人便彻底褪去囚犯的伪装,昂首而立,精气神焕然一新。
季昭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朝薛成烨沉声道:“薛大人,今番之事,关碍甚巨,牵一发而动全身。依下官愚见,还须劳烦大人亲赴宫闱,将今日详情逐一禀明圣上。”
周达歌等人整衣束带已毕,抱拳齐声告退:“既如此,我等便先行别过了。” 言罢,脚步齐动,欲踏步离去。
薛成烨目光如隼,身形一闪,疾步上前,探手拽住周达歌衣袖,言辞恳切:“周参将,且慢!还望您与我同入紫禁城,向圣上如实回禀此事本末。您心底自是知晓,今日这场引蛇出洞的妙计,若无您与众位勇士舍生忘死、倾力配合,安能如此顺遂?今日诸位当居首功。”
周达歌面露无奈之色,苦笑道:“国公爷,您差遣我等扮作囚徒,引蛇出洞,如今大事已定。我等一介武夫,唯知听令冲锋,陷阵杀敌,至于这朝堂周旋、御前对奏之事,非我等所长,由您向圣上禀明,必能条分缕析,诸事分明。”
薛成烨却不依不饶,言辞愈发恳切:“周大人,此次您与众位可都立下大功!若非你们演技超凡入圣,佯装囚犯毫无破绽,三皇子府的人怎会轻易上钩?老夫岂敢贪此大功。待入宫面圣,皇上必定龙颜大悦,厚赏加身。这于您个人仕途,是青云直上之梯;于麾下众将士,亦是封妻荫子之途,您万莫推辞。”
周达歌闻其言,心下略作踌躇,侧目与林允泽、刘宏等人递了个眼色,见众人眼中皆有憧憬之色,暗自思忖:若真得圣上嘉奖,于己而言,仕途必能顺遂,于麾下那帮同生共死的弟兄,亦是恩泽深厚。念及此处,他长舒一口气,重新抱拳,神色坚毅:“既如此,便依国公爷所言,我等一同进宫面圣吧。”
三皇子赵锦旭于府邸之中,苦候良久,却迟迟不见死士归返复命,心焦似火,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俄而,挽月脚步匆匆,疾趋而入,压低嗓音禀道:“殿下,大事不妙,我们此番中计了。那薛成烨老奸巨猾,故意遣人放言要将五名匪首转移,实乃诱我等入彀之计。囚车上那五人,竟是周达歌与其麾下将士乔装假扮,且那薛成烨还蛊惑圣上,连御前侍卫都一并请动。如今,我方死士…… 皆已殒命。”
赵锦旭闻听此言,怒从心头起,一脚踹翻面前条案,案上器物稀里哗啦散落一地,他面色阴沉似水,牙缝中挤出恨恨之语:“怎的诸事皆这般不顺,仿若诸般气运皆与本皇子作对。既然敢来阴我,看来陆雪此刻已然落入薛成烨掌心,此番境遇,怕是凶多吉少啊。幸而死士身上未留何显着痕迹,尚不能坐实他们乃本皇子府中人。”
挽月垂首,继而启唇道:“殿下,尚有一事。那薛成烨竟在死士尸身上搜出一块三皇子府的腰牌。”
“什么?” 赵锦旭大惊失色,瞳仁骤缩。
“奴婢亦觉此事甚是蹊跷,死士外出执行机密要务,绝无可能随身携带腰牌,这皇子府的腰牌怎会落入薛成烨之手?”
赵锦旭强抑心头怒火,声寒如冰,质问道:“那腰牌可瞧仔细了,当真是本王府之物?”
挽月垂首应道:“奴婢瞧得真真切切,那腰牌上雕纹与王府一贯制式毫无差别,断断不会看错。” 她的声音虽轻,却在这静谧且压抑的屋内掷地有声,更添几分凝重。
赵锦旭脚步一顿,心间疑云翻涌,暗自忖道:王府守卫重重,能触及腰牌之人屈指可数,莫不是府中有奸佞暗藏?抬眸望向挽月,缓声道:“挽月,你素日办事伶俐机敏,此事便着落在你身上彻查。本王身边可信之人寥寥,如今唯靠你助本王拨开迷雾。”
挽月心领神会,盈盈下拜,跪地沉声道:“奴婢必竭尽心力,为殿下排忧解难。依奴婢浅见,持有腰牌者不过寥寥数人,府内长史、司马、主簿,还有殿下贴身侍卫,以及跟前侍奉的两名太监,将他们传唤前来一一盘查,亮出腰牌比对,若是谁身上无此物,便最为可疑。”
赵锦旭微微颔首,道:“依你所言,速去查办。”
挽月领命而去。未几,挽月折返房中,禀报道:“殿下,府内众人腰牌俱在,未见异样。” 她的额头隐有汗珠,显是一路疾行而来,神色间还有几分懊恼与疑惑。
赵锦旭剑眉微蹙,又问:“你且再细细思量,除了他们,还有何人能有机会接触腰牌?此事干系重大,遗失腰牌者,极有可能便是王府内奸,万不可有疏漏。”
挽月略作思索,回道:“逢年过节,王府设宴款待宾客之时,府内长史常邀戏院乐师舞伎前来添彩助兴,那班主需持腰牌方能入府,不过出府之际腰牌皆会收回,按理当无可乘之机。”
“哼,若有人趁乱盗取腰牌亦非全无可能。去查自陆雪入府之后,平日里都请过哪些戏院前来献艺,每次前来之人又是哪些。说不定陆雪那丫鬟碧荷便隐匿于这戏院之中,怪不得遍寻不见。你即刻去查访,越快越好。” 赵锦旭目光冷峻,言语间满是急切。
挽月不再耽搁,既已有方向,便与府内长史问询商议,随后疾步奔赴梨香院与赏音阁探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