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剿匪
近来朝堂风云诡谲,波荡难平。皇上赵宵廷颁下敕令,遣西山大营参将周达歌,率精锐三万之众,星夜兼程,奔赴津沽帽儿山,以剿清悍匪。
周达歌领命,即刻拔营启程,驱驰数日,终抵帽儿山下。但见群山巍峨,峰峦层叠,地势险峻非常,实乃天然险塞,易守难攻。周达歌不敢有丝毫懈怠,亲率麾下将士,勘测周遭山川地形,暗访四邻乡邑。这一探之下,不由心内骇然,原来此股匪众竟有两万人之多,且装备精奇。匪巢之中,军中规制之物火铳、长戟一应俱全,更囤积有烈性火药,其威力远非寻常硝石可比,一旦引爆,恐致山崩地裂。
金銮殿中,皇上赵宵廷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紧攥着刚从津沽加急递来的军报,面色铁青。咆哮出声:“朕之军械,怎会落入贼窝!秦审言,你身为兵部尚书,可有何话要说?”
朝堂之上,群臣此刻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文官们手攥着笏板,指节泛白,武将们亦是汗流浃背,众人皆噤若寒蝉。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兵部尚书秦审言硬着头皮,迈出略显沉重的步子。只见他身着绯袍,平日里的从容干练此刻已被惶恐取代,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洇湿了官服前襟,却不敢抬手擦拭。
行至殿中,他 “扑通” 一声跪地,以额触地,稍作停顿后,强自镇定地开口:“臣惶恐至极,自知罪无可恕。今听闻匪患猖獗,军械竟失窃流入贼手,臣心如刀绞。臣以为,当下火烧眉毛之际,需深入彻查兵器究竟于何处、何时流失,寻得根源。与此同时,严令整饬军伍,派遣精锐督查,从兵械库的出入登记,到各营汛的日常巡检,逐一细查各处疏漏,补全规制,以防贼势借机再度嚣张肆虐。望圣上明鉴,臣定当殚精竭虑,严加查办,以赎前愆。” 言毕,他伏地不起,静候圣裁,整个朝堂依旧被一片沉重的死寂笼罩。
良久,皇上的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若此番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朕唯你是问!另传旨,津沽知府、武清县县令回京当面述职。”
秦审言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多言,只连连叩首称是。
与此同时,周达歌深知军情紧迫如火,岂敢坐等京中指令。一面传令三军,于山外安营扎寨,扼守要冲,谨防匪众突袭;一面暗遣精锐斥候,乔装改扮,混入匪巢附近村落,探听虚实,寻觅匪帮破绽。数日后,斥候回报,言匪众虽人数众多且器械锐利,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几股势力常因分赃不均,龃龉频生,暗潮涌动。
周达歌此前亲率麾下官兵,在那山林险径间与土匪激烈交锋两回,双方皆折损不少兵力,他却也由此大致摸清了土匪的虚实底蕴。此时听闻探子所报,心中念头一转,一条妙计瞬间涌上心头。
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京中的加急诏令飞驰而至。诏令措辞严厉,责令周达歌务必限期剿灭这股为祸一方的匪患,追回失窃的精良军器。
周达歌当即召集帐中诸将。营帐之内,他阔步走到沙盘之前,手中马鞭轻轻点指,沉声道:“诸位,如今这匪众数量虽多,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内里一盘散沙,心不齐整,更未曾受过正规军队操练,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我等可巧施一计,佯装全力强攻其正面,引得他们主力倾巢而出,妄图凭借人多势众和火器之利抵挡我军。这时,刘朗将与林校尉各领本部精兵,分兵两路,突袭他们后路囤放物资之所,一举斩断其火药粮草供应。如此一来,匪众腹背受敌,没了倚仗,必然军心大乱,届时便是我军大破贼寇之机。”
众将听闻,精神大振,轰然应诺,声震营帐。随即,各自整顿甲胄兵器,领命鱼贯而出,只待夜幕降临,便依计行事
是夜,月隐星沉,夜色如墨。周达歌亲率主力,明火执仗,鼓噪呐喊,直逼匪巢正面。匪首闻报,果率大部精锐倾巢而出,妄图依仗火器犀利,将来犯官军挫于阵前。刹那间,双方短兵相接,喊杀声冲破云霄,震彻山谷。
正当山前两军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刘宏与林允泽按照既定计策,各率麾下精锐,沿着那蜿蜒曲折、荆棘丛生的山后小道,急速奔行,悄然无声地向着匪巢辎重囤放之处逼近。
月光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山林间漆黑一片,唯有远处主战场的火光偶尔透入,为他们照亮些许前路。二人手心虽已沁出汗来,却紧紧握住刀柄,不敢有丝毫懈怠。行至距匪巢后方不过百步之遥,隐隐能瞧见看守辎重的匪兵身影晃动,刘宏抬手示意,众人立刻矮下身子,放缓脚步,利用草木掩护,一步步挪近。
待彻底看清周围环境,刘宏瞅准时机,猛地拔刀出鞘,高喝一声:“杀!” 刹那间,早已蓄势待发的官兵如猛虎出柙,直扑向那几个看守。匪兵们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官兵们凌厉的攻势杀得七零八落。林允泽见状,迅速指挥另一拨人四处散开,将手中火把投向堆积如山的粮草、弹药。
一时间,火苗乱窜,不多时,匪巢后方已然火光冲天,熊熊烈火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那藏有大量火药的库房被引燃,仿若山崩地裂一般,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土石飞溅。
战场上的匪众先是听到后方传来异样声响,待转头回望,看到那遮天蔽日的火光与滚滚浓烟,顿时肝胆俱裂,惊恐万状。原本与官军僵持不下的他们,此刻阵脚大乱,手中兵器纷纷掉落,只想夺路而逃。有的匪众慌不择路,失足跌入山谷;有的相互推搡,在混乱中被官军斩杀。而官军这边,见敌后火起,士气大振,呐喊声愈发响亮,趁势发起总攻,向着溃不成军的匪众奋勇杀去。
突然,一名漏网的悍匪从暗处蹿出,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嘶吼着直向林允泽扑来。林允泽察觉时已然迟了一瞬,他本能地侧身躲避,可那匕首还是划过了他的右臂,瞬间,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
身旁的士兵见状,惊呼着纷纷围拢过来。林允泽却强忍着剧痛,大喝道:“莫管我,继续放火,绝不能让匪众有喘息之机!” 说罢,他左手拾起掉落在地的佩刀,咬着牙,再次冲向匪巢深处。士兵们见主将如此英勇,士气大增,呼喊着跟随其后,手中火把挥舞得更加猛烈。
不多时,匪巢后方的辎重已被彻底焚毁,爆炸声此起彼伏,匪众的后援已断,军心大乱。而主战场的匪众听闻后方有变,更是无心恋战,纷纷溃逃。
正面战场,官军见敌后火起,士气大振,奋勇争先,杀声更炽。匪众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各自奔逃,溃不成军。周达歌乘胜追击,斩首头目数百人,生擒匪首五人,余匪四散而逃,作鸟兽散。
捷报传入京城,刹那间驱散了朝堂之上多日不散的阴霾。金銮殿内,皇上端坐龙椅上,闻听喜讯,原本冷峻威严、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朗声道:“好!周参将不负朕望,此番剿匪干净利落,当重重有赏!”
然喜悦不过转瞬,他双眸之中寒芒一闪,霍然扫向朝堂之下津沽知府洪右成与武清县县令杨新周,沉声说道:“津沽武清县一地,处于尔等治下,如今竟滋生这般匪患,致使百姓深陷水火,田园荒芜,哀鸿遍野。尔等身膺地方重责,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惠民理政、恩泽一方的?嗯?” 那最后一个 “嗯” 字,悠悠拖长,无尽威压仿若汹涌暗流,在每一寸空气中翻涌、回荡,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知府洪右成、县令杨新周听闻,吓得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忙不迭跪地叩首,洪右成颤抖着声音道:“陛下息怒,臣等自知失职,罪该万死。那匪患由来已久,且盘踞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臣等多次兴兵进剿,皆…… 皆铩羽而归,实在有负陛下重托。” 言辞之间,满是惶恐与愧疚,额头触地,不敢抬眼。
杨新周也赶忙附和,声音带着几分颤意与急切:“陛下,臣等实在是殚精竭虑,奈何匪徒狡黠异常,又持有精良军械,反观府兵,不仅数量有限,更无甚作战经验,才致使局面如此不堪。但今番幸得周参将大显神威,才得以剿灭匪患,臣等日后定当痛改前非,兢兢业业,将津沽武清县治理得海晏河清,不负陛下厚望。” 话语虽急切,却难掩心虚。
赵宵廷冷哼一声,道:“朕闻近年津沽之地旱魃频顾,赤地千里,洪涝又至,土地颗粒无收,百姓深陷水火,苦不堪言。尔等身负朝廷重任,食君禄,受民脂,自当防患未然,兴水利以解旱涝,开仓廪以济苍生,此皆分内之责,尔等何以作之?缘何那匪盗蜂起,肆虐乡间?尔等真就懵懂不知根由?余匪大半,不过是被绝境逼迫,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莫不是你们在其位却不谋其政,终日碌碌无为,只顾私囊饱胀,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所致?”
阶下,杨新周骇得两股颤颤,大气不敢出,头颅几近触地。津沽知府更是汗如雨下,湿透官袍后背,强撑着发软的双膝,声音抖若筛糠:“陛下圣明烛照万里,臣等委实有失察失职之罪。往昔虽勉力赈灾,奈何灾情深重,所看钱粮物资,于茫茫灾厄而言,不过是螳臂当车,杯水车薪,难挽颓势。谈及水利大业,臣等早有筹划,只是工程浩繁,仿若移山填海,一时半刻难以功成……”
“够了!” 赵宵廷龙颜大怒,猛地扬起龙袖,打断他的言辞,“朕不愿再听这般推诿之语。即日起,朕即遣钦差大臣奔赴津沽,协同尔等料理善后诸事。若再敢懈怠,国法森严,定不轻饶!”
言罢,朝堂噤声,唯余众人惶惶心跳可闻。须臾,赵宵廷神色稍缓,目光扫过群臣,语重心长:“治国犹驭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津沽之乱,应为诸卿警钟,各守其职,莫负朕意,莫负苍生。” 言毕,挥袖示意退朝。
与此同时,那悬而未决、如阴云笼罩的兵器失窃一案,也在监察御史与秦审言的不懈深挖下,终于水落石出。查明真相之际,众人皆惊,竟是前任火器营翼长陆明宏,心怀不轨,暗中与土匪沆瀣一气,将军中精良兵器偷卖予对方,致使匪患猖獗,危及社稷。只这陆明宏,此前于太庙一案时,因触怒天颜,罪行滔天,已然被满门抄斩。如今即便查明他是兵器失窃案的罪魁祸首,却也无法再对其追加惩处了。
是夜,杨新周出现在三皇子赵锦旭府邸。他身着一袭黑袍,帽檐压得极低,脚步匆匆,神色间透着几分慌张与急切。他掏出一个令牌,待卫微微一怔,旋即侧身放行。
杨新周入得府内,沿着曲折回廊快步前行。行至一处幽静庭院,赵锦旭正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冷峻的身姿,可那深邃眼眸中暗藏的锋芒。
“殿下……” 杨新周刚一开口,声音便忍不住颤抖,双膝一软,“扑通” 一声跪地,“今日朝堂之上,陛下龙颜大怒,微臣实在是……” 言未尽,已是泣不成声。
赵锦旭微微转身,目光扫过杨新周,神色平静,仿若早已料到这般情景,轻声道:“起来说话。” 语气虽淡,却自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
杨新周缓缓起身,说道:“殿下,津沽之乱,如今已传得满城风雨,微臣这顶乌纱,虽暂得保全,可陛下既遣钦差大臣赶赴津沽,往后诸事,必荆棘丛生,该如何是好?” 言罢,抬眸,眼巴巴地望向赵锦旭,眼中满是求恳之意,似盼着他能指条明路。
赵锦旭负手而立,稳步踱至石桌之畔,翩然落坐。修长手指轻点桌面,他启唇道:“杨大人且沉住心气,稳住局面。幸而上月财物已安然运抵京城,所损无多。”
“那云二爷境况如何,可是已身赴黄泉?” 赵锦旭目光幽沉,转而问道。
杨新周垂首,恭敬回道:“殿下,周达歌骁勇,已生擒匪首五人,此刻正押解回京途中。其余小头目,皆已伏诛,余下喽啰,或四散奔逃,或束手就擒。今听闻圣上旨意,欲将那被逼之人赦放了。”
“父皇仁厚,向来悲悯苍生,厌憎杀伐。既如此,你将那些人妥善安置,莫要再生波澜,且按兵不动,以待后续。”
杨新周领命称是,悄然退下。
内侍匆匆入内,跪地禀道:“殿下,听闻那钦差大臣乃裴文远,此人刚正不阿,断案如神,在朝堂素有清名。”
赵锦旭剑眉微蹙,心中暗忖:裴文远?此人确是棘手。他在地方为官时,屡破奇案,不畏权贵,此番前去津沽,定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看来,还需多番谋划,方能保己周全。
“知晓了,你且退下,密切留意钦差行程,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赵锦旭挥挥手,内侍诺诺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