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笔力雄厚,构思灵巧,这锦鲤栩栩如生,臣女拜服。”
赵承渊不喜欢呆板画作,追求灵动飘逸的画风,但宫中历代多崇富丽辉煌的色彩,美则美矣却失了灵气,就像套在模板里的死物,毫无生趣。
偶尔有一两个画师稍有灵气,却因为发觉他的喜好而刻意迎合,过分追求飘忽之感,反倒失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丹青阁诸多画师之所以被遣散也多因为此。
上次江岁华进献的百鸟朝凤图,他细细品鉴了好几日,每一只禽鸟都活灵活现,每一处花草都栩栩如生,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赵承渊看向少女背后的画作。“你这丫头惯会口头上哄人的,让朕瞧瞧你画的是何物?”
江岁华侧身,桌上的画作一览无余。
只见宣纸上,是一棵干瘪的枯树,枝丫上堆叠着层层白雪,乍一眼并无什么出彩之处,赵承渊急切的视线在看清纸上的内容后,稍显失望,枝干和雪都画得不错,但意象太寻常,再好的画技落了窠臼难免显得庸俗。
江岁华当然没有错过男人眼底的失望,她伸手将宣纸提起。
“请陛下再观。”
赵承渊挑眉,那宣纸被少女提在手中,亭外阳光照进,原本覆盖在枝头平平无奇的白雪中的忽地闪过一道道亮色,男人来了兴致,将画从少女手中取来,亲自举在阳光下,这才发现雪中一条条的银丝弯曲着,竟是勾勒出一一朵朵花瓣形状。
“不愧是江和易的女儿,心思比你父亲还要灵巧。
”阳关下,白雪仿若成了花瓣,既有冬日的严寒肃杀之冷气,也有春日在即繁花盛开的暖意,实在是妙。
赵承渊心情大悦。“这是梨花么?”
江岁华顿了顿,想起霍重九嘱托自己寻找的那副海棠图案,恭敬回禀。
“回陛下,这是海棠,垂丝海棠。”
话音落,原本笑意爽朗的男人忽而止住了笑声,连带着亭中的空气都冷了几度。
江岁华不解,却也不敢抬头,伴君如伴虎,帝王喜怒无常是常有的事。
头顶的视线盘旋良久,才听见男人略带不悦的声线。“起来吧。”
江岁华跪了一会,起身时膝盖有些发麻,饶是心中疑惑重重,却始终不敢多言。“臣女雕虫小技,在陛下面前卖弄了,还请陛下恕罪。”
赵承渊将画放回桌上,画倒是好画,心思也奇巧,只是
男人看向垂着颈子诚惶诚恐的少女,无奈的摆摆手,沉声道。“无妨。”
说罢,男人一挥衣袖便离开了八角亭,连着戍守在亭下侍卫和宫女内官都一并撤出了御花园,亭中顿时只剩下江岁华与云蝉两人。
云蝉是第一次见天子,起初见天子和颜悦色,她还窃喜偷偷地打量了两眼,直到方才,明明天子什么都没说,她却无端觉得膝盖发软。“姑娘,陛下这是怎么了?咱们”
上一刻还在夸姑娘的画画得好,下一刻却又生气起来,姑娘请罪,天子却又说无妨,实在难以捉摸。
江岁华伸手,将被风吹到地上宣纸捡起来,天子既说无妨,她便不用担心自己获罪。
她很肯定在她说出海棠花之前,天子对她的态度都是友善的,但为什么,她一提到海棠花,天子就转了态度变了脸色?
江岁华将宣纸用镇纸压好,带着云蝉往回走。
江岁华过目不忘,纵然没有内官带路,她还是带着云蝉从御花园弯弯绕绕的曲折小径中走了出去。
回到丹青阁时,已经是申初,天幕攒聚起了浓云,明媚的阳光被遮去大半,院中更加冷清。
天子不悦,答允她的午膳自然是没有着落,但好在,黄公公还替她将午膳留了下来,虽有些冷,但总比饿着肚子强。
江岁华和云蝉用罢了饭,瞥见正在院子里收捡瓶瓶罐罐的黄公公,灵机一动,走上前去,帮着对方收拾起东西来。
“这如何使得,江姑娘且去休息,这些活奴才自己做便是。”
黄公公见江岁华朝自己走来,原以为短缺了什么要他去开库房补上,谁知少女二话不说就帮起忙来,惊得他险些连自己怀礼的东西都砸了,诚惶诚恐地推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