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加之天气格外爽朗，出来摆摊售卖的百姓不少，琳琅满目的年节装饰将整条街道都装饰得红红火火。
吆喝着卖热糕饮子的，在路边舞狮舞龙的杂耍班子，还有围在茶馆面前看说书先生的，人群熙攘，十分热闹。
“却说这女子将脸一抹，便成了侯府的千金小姐，住的是高屋大殿，饮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绫罗绸缎，只待来日兄长登科便可纳入房中做姨娘。”
说书先生端着腔调，抑扬顿挫地说着故事，话音落，只见那围在茶馆门口的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颈等着听下文。
说书先生却起身捋了捋胡须，中场休息去了。
说书先生一走，原本鸦雀无声的听众顿时讨论起来。
“我听说太师府有个义女，说得便是她吧？”
“可不是，京城里都传遍了，中秋节那阵儿从咸城来了个公子，说是来科考，结果身边还带了个尾巴，就养在太师府里，在外以兄妹相称，在内却是真夫妻，说不准那义女日日窝在府中，是在养胎呢。”
“太师府百年清贵人家，竟也有这样龌龊的事儿，啧啧啧。”
明明从未见过的当事人，却能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霍重九骑着高头大马上立在十米开外，隔着嘈杂的街道，却依旧能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的听清。跟在霍重九身边的红鳐同样听清了这些话，他不悦地盯着那群人，语气愤懑。“公子，这分明就是攀蔑，要不咱们将人捆了去有司衙门，也好还阿满姑娘一个清白。”
霍重九手指在缰绳上摩挲着，茶馆说书是民间娱乐场所，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可沦为谈资，这说书先生又不曾指名道姓，即便将他将人告到有司衙门也于事无补，至于那些烂嚼舌根的百姓就更不必提，法不责众，若真闹到的府衙，反而会给太师府扣上一顶做贼心虚的帽子。
思及至此，霍重九摆摆手。“何必闹到衙门，你去给他些教训，好好教教他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闻言，红鳐的眼神立刻亮堂起来，他早就看这些烂嚼舌根的家伙不顺眼，连公子和姑娘的面儿都没见过也敢在街头瞎起哄，听风就是雨的一群蠢货。“是，保证完成任务。”
霍重九解下腰间钱袋，扔到红鳐手中，而后便策马朝前走去。
茶馆内，在后厨备茶的伙计见说书先生收工，忙招呼道。“邱先生这是要回家去呀，中午有白玉蹄花，我给您留了一份儿，您带上回去吧？”
这说书先生在茶馆说了一上午的书，口干舌燥的，偏偏今晨吃了些过夜的粥，这会儿正闹肚子，闻言捂着肚子朝伙计摆了摆手，好在男人的家离茶馆不远，走百十来步便到了。他进了院子就急匆匆朝茅房走去，刚到茅房门口，膝盖却忽而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谁？！”邱先生疼得龇牙咧嘴，飞快地朝四周看去，却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爬墙头用石子胡闹，男人撇撇嘴没好气地嘟囔了几句就准备站起来。
可下一秒，膝盖又是一阵剧痛，才站起来的人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被人连番捉弄的邱先生气得面红耳赤。
“那个小兔崽子敢捉弄你老子我，小心待会我告诉你们爹娘好好打你们一顿！”
可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邱先生视线环视四周，仍旧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可越是正常就越是让人心底发毛，他从地上爬起，弯下腰拍了拍站在膝盖上的泥土，却瞥见一双黑色的长靴静静地立在身后，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朝前爬去。
只可惜，还没爬出三步远，就被人踩住了腰带，任凭他使了吃奶的力气也再爬不动方寸。
“邱先生何必这样害怕？”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邱先生听这声音年轻，又听对方尊称自己邱先生，心底的害怕也淡了两分。
“你是谁，竟敢在我院子里撒野胡闹！”
他回头，闯入视线是一道穿着暗灰色劲装的身影，头发高高竖起，蒙着面巾，看不清长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男人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话，眼眸弯起。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邱先生。”
明明对方看着年纪不大，但邱先生还是没由来地心底发寒。“什么问题。”
“邱先生替茶馆说书引客赚钱，这故事讲得极好，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听来这样离奇生动的故事？”
红鳐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男人狼狈的身影。
邱先生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凭什么告诉你。”
红鳐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京城中对公子和阿满姑娘有敌意的，除了三皇子一党没有旁人。
红鳐饶有兴味地啧了一声。“既然邱先生不肯说，在下也不好勉强，”
“他付你多少，我付你双倍，如何？”红鳐晃了晃钱袋，银锭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邱先生看着那袋鼓鼓囊囊的银子眼睛都看直了，但这些天他赚得已是盆满钵满，深知有些钱太沉，他可不想有命拿没命花。“我说书不过是图个穿衣吃饭，听不定你在说什么，也用不到这么多钱。”
说话间，他小腹一阵绞痛，想如厕的感觉汹涌而至，他将被红鳐踩住的腰带抽出，朝茅房一瘸一拐地走去，然而下一秒，一道冰凉的触感从颊侧飞过，一把明晃晃的飞镖扎在了茅房的门板上。
他脸色唰的一下变白，颤颤巍巍回头，这才发觉男人手中的钱袋不知何时已然换成了飞镖，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旋着。
“钱不要事小，命不要事可就大了”
……
福膳楼。
“内官的需求，小人一定如实转告。”带着毡帽的东家拍着胸脯保证，满手的翡翠戒指在楼内明亮的灯火下显得尤为通透。
站在东家身侧的男人身穿青绿色的描金的圆领袍，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腰间挂着宫中的玉牌，面容白净无须，显然就是东家口中的内官大人。
朱内官掐着兰花指，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可是上上荣宠，若是事情办成了，宫里可是有赏赐的。”
“是是是。”东家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