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酒有不同的烈性,便是清酒喝多了也容易醉。更何况,太子一心灌我酒,我若不醉醺醺地出来,他是不会放心的。”
江岁华对酒不太懂,闻言也不再追问,只是听见太子灌酒,心底疑惑。
太子看上去并非耽溺饮酒作乐之人,为何偏要灌霍重九酒呢?
空气暂时沉默了下来,两人的呼吸声仿佛被雨声掩盖。
良久,霍重九道。“我要去信州府一趟。”
江岁华转头看向他,眼中是惊讶。
“为何这样突然?”
“天子派太子去信州府巡盐,太子希望我随行。”霍重九与她对视。
江岁华却蹙起眉头,霍重九尚未科举入仕,往大了说可以是太子未来的心腹人选,往小了说只是太师府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子弟,太子巡盐乃是大事,让霍重九跟随便是摆明了要将他的身份宣告天下。
巡盐本是分内事,若是做好了便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的善举,太子前有德州府治理水患之功,再加上巡盐,民望更甚,三皇子党派又岂会如此轻易地任由太子建功立业?
“信州府盐税本归贵妃母家柳尚书巡查,柳尚书称病,这份差事便落到了太子头上。”霍重九眉梢上扬,语气稀松平常。
江岁华闻言心头一跳,她原以为此次巡查是太子迫切地想做出政绩才做出的决定,谁知竟是柳尚书强行塞过来的差事。
柳尚书是贵妃的母家,贵妃是三皇子的亲生母亲,这明显是三皇子一党对太子的算计。
可偏偏,太子拒绝不了。
好一场阳谋。
霍重九是太师府的人,太师府又一直是太子的党羽,自明武场惊马事变之后,太子乃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咸城霍家三公子、太师府的堂公子,是文韬武略样样俱全的天才少年。
所以,陪同太子巡盐的要求,霍重九拒绝不了,霍太师更拒绝不了。
又是一场阳谋。
“你要小心。”
江岁华眸色担忧,被柳尚书握在手中多年的信州府只怕早已遍布眼线,只要太子“意外身亡”,或是“不慎”残废,再随便推个官员出来顶罪,那这天下便顺理成章落入三皇子手中。
这场巡盐之旅比她想象中要凶险得多。
霍重九唇角一勾。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你才从萧澈手中骗来温氏的手稿,今日早朝这巡盐的差事便从柳尚书的手中无故交到了太子手中,你不觉得蹊跷么?你可别忘了,温氏原本是淑贵妃的贴身侍女。”
霍重九送开瓷勺,圆润的勺子沉在碗底,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被他一提醒,江岁华才想起来。
是了,温氏是贵妃的贴身侍女,将军府如此支持三皇子恐怕也脱不开这层关系。
想必是温氏知晓她的身份,暂时不好对她下手,便借着贵妃之手,哄得皇帝将太子派去巡盐,太子巡盐,必定带走霍重九,霍重九一走,她在京中便少了依仗。
既能让霍重九和太子陷入险境,也能伺机对她下手,一石二鸟,当真是好谋算。
“我将青雁留给你。”霍重九见她秀眉紧蹙,将自己的决策托出。
“可青雁是你左膀右臂。”江岁华拒绝。
“青雁这些天一直替你周全的卖画之事,他若同我一起走,只怕你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人逮了,我到时候远在信州府,只怕救不了你。”
霍重九打趣道,见少女仍在犹豫,索性朝她凑近了些许。
“你是真心实意替我考虑,还是不信我能平安回来?”
男人本就优越的五官被烛光一晃,显得越发立体,尤其是一双深色的瞳孔,映着跃烁的火光,狂放恣意又摄人心魄。
江岁华望着他,仿佛他眼底的火光带着温度,映在她的眼瞳中,带着灼人的暖意,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望他良久,而后定定开口。
“我信你,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