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华坐在霍重九的身侧,闻言愣在原地,阿爹不在曲城?
怎么会?明明一个月前阿爹来信时说过陛下疼惜二皇子,特意嘱咐要他与其他的画师仔细绘制壁画,如今秋雨含潮,万万不可能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内完成壁画,为何提前返京?
江岁华思绪纷乱间,只听身侧爽朗的男声响起。
“阿满自幼身子孱弱,还劳烦大人换一杯浓浓的热姜汤来,也好让她压惊解寒。”霍重九将搁在江岁华手边的茶盏子拿起啜了一口,又皱着眉头似乎十分嫌弃地放了回去,冲着吴光开口。
吴光额角一跳,这小崽子还真不客气。“是本官招待不周,还望霍三公子不要见怪。恕我眼拙,不知这位姑娘是”
霍重九十分自然地开口。“晚辈的义妹,名唤阿满。”
此时姜汤熬好,没等侍女端到江岁华的面前,霍重九便先一步将碗盏捏在手里,试了温度不烫人才塞到她手中。
“你捧着热热手心,待凉一些再喝。”
她点点头,没有出声。
青玉雕花的小盏盛着浓浓的姜汤,热气袅袅,炙热的温度从掌心一路熨帖,为她稍稍驱散心中的不安。
吴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江岁华,虽穿着浅灰色的粗布衣衫,但面容秀丽,五官精致,倒是有几分像官家小姐。
只是他从未听说过,霍府什么时候收了一个义女,看霍重九对她的殷勤样,倒不像是义妹,反像他养在家里的
注意到吴光的视线,霍重九皱了皱眉。“一向听闻吴大人治风严明,今日若非晚辈到的及时,只怕舍妹此刻便成了刀下亡魂,只怕被伤到的,不止是舍妹,若是曲城百姓受伤,岂非扫了大人的颜面?”
吴光匆匆撤回视线,地上的四具尸体他已派人检查过,只可惜什么发现也没有,无法证实身份,也没有活口可供审问,可以提供证词的,除了霍重九与他的义妹,便只有候在堂下的卖花妇人。
“霍三公子言之有理,本官定然加强防范,不叫贼人有可乘之机,只是令妹既与公子同来,何故乔装改扮?”
“听闻曲城风光甚好,舍妹才换了衣裳在曲城听雨赏花,吴大人此言,难不成是怀疑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舍妹?”
闻言,吴光也不再自讨没趣,管这个女子究竟是他的义妹还是妾室,看这架势今日是定要为她讨个说法。
他清了清嗓子,向外吩咐。“将那妇人带上来。”
卖花的妇人被带上来,她垂着头跪在堂中,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正如霍重九所言,他们口口声声称城中又刺客,又换了官队的衣物,他们还以为是来查摆摊卖货的,结果却直愣愣地停在了江岁华面前,一口咬定她是奸细。
吴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一行四个哪里是奸细,分明是想要霍重九这义妹的命,否则何以解释他们不看其他人,单单盯着她一个初来曲城的弱女子?可比这一点更让他后怕的是,这一行人穿着城防的衣物,打着他的名号,他却毫不知情。
“此事若大肆宣扬,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只怕会以为吴大人治下不力,扰了二皇子殿下的清净。”
霍重九的提醒让吴光又惊出一身汗。
他忙不迭地点头,奸细不奸细的不要紧,主要是如果霍重九的义妹死在了这里,那他也好,整个靖州府也好,都势必要彻查,可这一行四个明显是死士,到时候查问不清楚反倒将事情闹到陛下的耳朵里,他不得罪的可就不止是天子,即便他侥幸留得一命,那背后之人又岂会放他一马?
所幸,霍重九出手将人救了下来,所幸,当时瓢泼大雨除了这位卖花妇人并无许多人看见。
临走之际,他不仅送了大量上品金疮药和美容养颜的脂粉给江岁华,还命人重新裁了一套厚厚的狐绒披风,说是担心她身娇体弱感染风寒,连跟着上堂来的卖花妇人都得了些银两好生送回了家去。
临走,吴光将两人送到门口,此时雨已初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落叶的气息。
“霍三公子慢走,中秋霍夫人寿宴,届定时携礼亲自登门贺寿。”
霍重九站在马车前,笑着拱手,却听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岁华忽然开口。
“听说吴大人有一位公子与兄长年纪相仿,若是得空,也带着来吃一盏酒,兄长定然高兴。”
他侧目,少女围着白狐绒的披风,一张煞白的小脸浮现出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