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孙夫子便把教书育人当做他的人生唯一的信念和成就,将全部身心投入教书事业,二十几年的勤恳收获了桃李天下。
如今孙夫子已是花甲之年,教出的学子学孙无数,而普天之下能惹他头疼的学生却只有钟辛夷一个。
“孙夫子,我来啦!今日还带来了我姐姐。”
心儿擅长的剧是给长辈撒娇,别人越是严肃她越要……蹬鼻子上脸。
孙夫子看见她,放下手里的书摇摇头,道:“一个顽皮的钟家女学生还不够,又来一个。”
心儿摆出一个大大的惊讶:“孙夫子您这就不对了,怎么学生还没见,就开始嫌弃。”
琉儿低头上前行礼拜见孙夫子,孙夫子给她念了一段尊师重道,还有他自定的十戒十醒教学做人准则,随后给了琉儿一包书便让她入座。
原来东厢房和西厢房是大学堂,里面学生多,有孙夫子的门生在里面帮教书。而正房里只有他们三个学生,由孙夫子亲自教授。这边本是会客和孙夫子的书房,之前是专给心儿一个人授课,现在多了两人,便成了小学堂,这也是钟家嫡女专属的待遇。
坐下后,琉儿有些忐忑,她转头看翁征明,只见他翻书,就像打扫的婆子抖开自己的抹布,那些在别人认为晦涩难懂的内容已经同他融为一体,被他无情地翻过去、翻过去再翻过去。
心儿大叫:“翁哥哥,咱今日慢点罢,我怕琉儿姐姐刚来跟不上,且我也跟不上。”
翁征明看着心儿眉眼皆笑,温柔道:“心儿,这一本书糟粕很多精华很少,书有千千万,智者还在不断挖掘,若我们只是沉沦在有限的一本书中,那么先行者的轻舟已过万重山了,而我们却还在原地踏步。”
心儿噘嘴不满道:“再怎么驰骋也得享受人生啊,我干什么要玩命追赶他们,我又不到月宫去折树枝,上面能有几只兔。”
翁征明起身过来拍拍心儿的脑袋瓜,无事她祈求般的眼神,便去和夫子探讨今日的课题了。
纵然翁征明再怎么宣称唯爱心儿,却不愿在学习上丝毫迁就她,竟然这样不讲情面。
忽然心儿凑到琉儿面前,悄声道:“琉儿姐姐你要好好读书,征明哥哥十分厉害,原先我一年才学两册书,自从他来,我一月就学三册书,那知识就像水桶被征明哥哥和夫子合力打开我头顶的盖哗哗往里倾注,有时我甚而感觉我要被知识淹死,十分恐怖。”
这时,传来孙夫子满意的言语:“翁公子所言极是,你虽只来两月,已让老夫刮目相看,教了那么多学生,唯有你能让我都感到受益匪浅。”
翁征明:“我更确幸有生之年能遇到孙夫子这样谦恭的良师,学无止境,孙夫子您才是以身作则。”
琉儿看着这个日日心灰意懒、好死不如赖活的翁公子仿若找到知己一般,进入到自己如鱼得水的领域,侃侃而谈,精神抖擞,毫无半死不活之相了。
忽然听见呲呲呲的声音,琉儿看过去,见心儿在给她打口语,冲她挤眉弄眼,最后用口型说:“今日又完啦~”
果真是……完了~
一日的课下来,学了学富五车中半车的知识不说,还得了好多的作业。
从孙夫子住处出来,琉儿已经一个头三个大了。
刚出院子,琉儿身边忽然一阵风刮过去,过去好远,琉儿才看清那阵风是心儿;
心儿跑前追上了翁征明,翁征明往常都对心儿千依百顺,今日却是连连摆手,心儿磨了又磨,最后翁征明拂袖离去。
琉儿走到心儿身边,虽不知是什么事,还是先安慰她。
心儿恼道:“征明哥哥和孙夫子一个鼻孔哼气的,次次都说这是为我好,殊不知我每日为了作业吃不好睡不香,还说什么是为我好!”
哦~原来是为了作业。心儿不想做夫子的作业,想让征明哥哥帮忙做,可被回绝了。这翁征明到底是想不想心儿喜欢他,这点情面都不给。琉儿简直不解,翁征明怎么遇上学习就变如此铁面无私了。
心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她道:“琉儿姐姐,有一事我还没告诉你呢,你听了不要难过。”
“什么?”
“作业做的不好是要挨夫子板子的。”
才上第一天的课,当然更觉得那作业难,恐是得写作业写到半夜。
琉儿眼睛闭上,无语凝噎。
回去以后,三人都急急忙忙各自用饭,琉儿用完晚饭,做了两个时辰作业才做完,已经是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琉儿准备收拾安歇,光给她卸珠环、拆发髻的就有两个婢女,当钟府的小姐就是好,拆发的、换衣的、洗脸的、漱口的,还有专为自己做夜宵的小厨房和调理身子的御医……
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才过了几日,琉儿便觉得自己已然完全享受其中了。
琉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而想起已经两日没见公羊,今早也只是远远望见一眼,连他最近在干什么都不知。
琉儿一个人换了便衣,走出院子,穿过前后庭的隔门,来到采买院子。
公山羊就住在仓库屋子里,他白日里送货晚上守夜,仓库里摆着第二日要送走或刚采买回来要给府中各部门分发的物品,住要是守着粮食瓜果不被老鼠狐狸蛇和鸟来糟蹋。
琉儿见他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以为他还没睡。
琉儿已经都快走到他的窗户前了,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以他的机敏,应该谁来都能立刻察觉到。
琉儿走过去,趴在门板上向里望,这个门天天被人踹,早已经变形,门与门框方凿圆枘,暴露出很多透光的大隙缝,琉儿刚趴上去却从门缝中望见马怀丙一张大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