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问:“姝儿和璇儿可想好晚上要向织娘求什么?”
裴璇先道:“我要求织娘保佑我练鞭子练得越来越好,最好赐我一本秘籍。”
“你不如求织娘保佑一下你的画功,免得你只会画乌龟。” 裴凌云今早发现自己的书册被裴璇偷偷画了乌龟,气还没消呢。
裴璇嘴上不吃亏:“那我求织娘给我找个厉害的好二嫂,好好管住我二哥。我去年求织娘给我找个大嫂,这不就找到了么?”
大哥裴凌风今年刚订了亲事,
裴凌风给小妹倒了些荔枝膏水:“是是是,多亏璇儿了。不过,璇儿今年若是求姻缘,那该帮姝儿先求才是,凌云还早呢。”
裴姝乍然被点到,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裴夫人:“姝儿明年就及笄了,是要看亲事了。”
裴凌风:“母亲可是心中有人选了?”
裴夫人看看面颊红润的裴姝,又看了一眼沉默吃饭的裴定礼,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裴璇放下筷子,拉着裴姝的手,骄傲得很:
“阿姐是长安顶顶好的闺秀,自然要有顶顶好的郎君来配。”
裴姝被妹妹这话捧得满脸羞意,她把手抽回来,给妹妹夹了一块鱼肉:“吃饭,先别说了。”
晚上,她回到院中。
院子里设了祭拜的供桌,摆了瓜果。
月盘高悬。
清亮的月色照得地上光影分明。
裴姝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跪下,两手交叠在额前,虔诚拜道:
“祈愿织娘垂怜,佑我阖家安康,无疾无忧。”
“愿织娘赐我心灵手巧之福,更祈得遇良人,文辞似海,如芝如兰,以结百年之好。”
她拜了三拜,从蒲团上起来,转身就看见月影清晖中的少年。
裴姝顿时皮肤下燃了一团火,烧得脸上滚烫:
“薛玉琢,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今日不许偷看的么。”
薛玉琢一脸无辜:“我没偷看,我正大光明看的,也没趴墙,是坐在墙上看的。”
裴姝:“那、那你都听见了?”
薛玉琢故作叹息状:
“唉,你方才拜织娘的时候左手和右手上下放反了,这下求反了。”
裴姝还真没注意左右手上下的事:
“放反了会怎样?”
“也不会怎样,就是求不到一个文绉绉的郎君了,织娘大概会赐个舞枪弄棒的郎君给你。”
薛玉琢说这句话的时候,俊秀的面庞隐在槐树的阴影下,将脸上的紧张和通红的脸色藏得严实。
裴姝脑中嗡得一下,被薛玉琢这话惊得有些昏了脑袋。
她手脚笨拙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慌,随手拿起一个浑圆的梨子对着薛玉琢扔过去:
“你尽会瞎说,我不理你了!”
薛玉琢长臂扬起,接住了梨子,送到嘴边咬一口:
“挺甜的。”
裴姝捂着脸回屋了。
月亮越升越高。
裴姝趴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睡着。
寂静的夜里,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喵~
初九蹭到她的床上来,碧色的眸子如水洗过一般晶莹剔透。
“嘘——初九。”
裴姝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对着月亮再次拜下
这次很谨慎地把左右手的上下顺序换过来了。
月光照得她的脸越发白净,她的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求织娘莫怪罪,我方才说谎了。”
“我不用夫君文辞四海,如芝如兰。”
“我只求一个爱笑爱吃果子,会给我摘花偷酒的夫君,就像他一样。”
少女叩拜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只从月宫里逃出来的兔子。
她轻手轻脚地抱着初九回床上:
“初九,你听到了我和织娘说的秘密,你可谁也不能告诉。”
裴姝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得肩膀都在颤。
很久很久以后,裴姝回忆起来这个夜晚。
她自嘲地想,定然是织娘怪罪她说谎了,才会把那样生气蓬勃的少年从她身边夺走。
半年后,庭州传来噩耗,薛将军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