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入京城,隔壁的薛府一夜之间就挂满了白幡。
薛玉琢身穿孝衣,欲赴边疆承父业。
裴家去薛府吊唁。
裴姝看见穿着薛玉琢跪在灵堂内,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白布满血丝。
他身上的张扬热烈被抽走,留下顽石一般的坚韧和沉默。
薛玉琢长大了。
从一个恣意的少年长成一个沉稳的男子。
那段日子,薛玉琢没有再来过裴姝院子的墙头。
可裴姝反而每日都主动去院子里舞剑,眼角余光总往西侧的墙上飘。
除了一片树影,什么也没有。
昨日薛玉琢没来。
今日薛玉琢没来。
后日薛玉琢也没来。
大后日……
就在裴姝决定主动爬上墙头去张望的那日,薛玉琢出现了。
时机真是巧得很。
两人居然同一时间爬上了墙。
“你怎么来了……”裴姝惊讶地看着薛玉琢。
薛玉琢脸色比上次在灵堂见面的时候好了一些。
人还是有些消瘦,眼下带着疲惫的乌青,但眼神变得光亮坚定。
他说他要去西北了,次日一早就走。
也许两三年会回来。
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我一去千里,你别等我。”
薛玉琢把手藏在背后,握紧了拳头:
“我们薛家子孙注定戎马一生,未必有再见之日。裴娇娇,你是长安最好的姑娘,我不能误了你一生。”
“你明年就及笄了,记得要找个芝兰玉树,会吟诗作赋说话好听的郎君,不要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总是惹你哭惹你气。”
“薛玉琢,你真笨!”
裴姝听了这话,扶着梯子的手都在颤,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
“薛玉琢你莫不是在说笑话?”
“我乃裴家长女。我们裴家是高门世家,结亲看的是门当户对,朝堂宗族。我怎么可能会耽于儿女情长?我怎么可能会等你?”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溢出,直直地坠下。
裴姝一边骂薛玉琢笨,一边抹眼泪,抹得衣袖都湿了。
薛玉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捻碎了一颗泪珠。
他哑着嗓子道:“裴娇娇,你是我见过最不会撒谎的人。”
他们平日虽隔着墙打闹,但从未触碰过对方。
少年温热的指尖触到少女光滑柔软的脸颊,稍触即离。
裴姝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
那是她在慈光寺求来的。
“你拿着它,我等你回来。 你若来提亲,我定会求爹娘答应的。”
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却把心意说得这样直白。
薛玉琢露出一个黯然的笑容。
薛玉琢说第二日就走,他真的走了。
裴姝说她会等,她也真的等了。
薛玉琢走得第一年,裴姝开始抄佛经。
她跪在佛像前,日日虔诚叩拜,祈求远在千里之外的薛玉琢平安。
她那顶顶好的少年郎在边关。
明年她就及笄了,她等他回来提亲。
第二年,裴姝及笄。
裴家办了及笄礼,不少人见裴姝出落得亭亭玉立,都有了做亲家的心思。
有很多人上门说媒,说得裴夫人耳朵都要起茧了。
裴夫人和裴姝说起此事,裴姝只说:
“娘,女儿身子不适,还需休养,不宜谈亲事。”
妹妹裴璇趴在裴姝的桌边,摇晃着小脑袋:
“阿姐,爹娘还有大哥会给你挑长安顶顶好的郎君的,你为什么不想订亲呀?”
裴姝眼角发酸:“因为,长安已没有顶顶好的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