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怡哭的满脸泪痕,她举着双手,手腕上有被粗麻绳勒出的血痕,裴静怡看着手上的伤,哭的几乎要断气:“当时我跪在地上恳求母亲不要将我卖出去可母亲说,只有那样才能凑够兄长娶亲的银两我说母亲不是最疼我吗?你也舍得?”
“可母亲说”裴静怡痛哭起来:“母亲说疼我也只是想让我替兄长做活她本就是想等我及笄后将我卖出去的!”
“她说我不是男子,不能为家中传宗接代!我出生时便是要被溺毙在尿桶里的,是兄长说留着我,留着我以后好换聘礼,这才将我留了下来,活到了现在”
她说着说着,痴痴的笑了起来:“姑娘我是个笑话,我本不该降生在这个世上,我从来便都是他们敛财的工具”
裴静怡这副模样看的江锦安揪心,她们虽只有一面之缘,可江锦安却是实打实的心疼她。
她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论怎样,你好好的活着。”
好好活着,无论经历什么样的苦难,都要好好活着。
前世她沦落掖庭中,每一日都是煎熬,却仍奋力向上,努力的活着。
江锦安常觉自己是一根草木,扎根在墙角石缝之中,任寒霜风雨侵蚀,人力摧折践踏,可她还是努力扎根,汲取那微末的养分,努力活着。
她捧着裴静怡的脸,已经分不清是在对谁讲:“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嘴笨,从来是个不会安慰人的,此刻能告诉裴静怡的也就只有一句“好好活着”。
“姑娘别怕。”裴静怡想抬手替江锦安擦泪,忽的想到什么,揪起一角衣料盖在手上,小心的替江锦安擦去泪水。
她弯唇,轻轻笑着,像是一株随时都会破碎的霜花:“姑娘把心放在肚子里,您好不容易将我救出,我怎么会寻死呢?”
她是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在江锦安走进屋子时这念头便打消了。
这世上还有人在意自己,她便不会寻死。
她轻轻说着,泪水一颗颗顺着面颊滑落:“姑娘,该死的人,不是我啊。”
该死的人,是她的父母,兄长。
是他们将自己害成了这般模样,他们——该死。
“姑娘放心,我不会寻死,我会让那些害过我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裴静怡冲江锦安笑着,屋外起了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雨。
寒风肆虐,呼啸着拍在门板之上。
这夜的雨注定被染上荒凉的底色。
微弱烛光之中,两个消瘦的姑娘紧紧的抱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安慰着谁,像是互相在对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那把剪刀仍丢在一旁,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折射出微微的光。
江锦安扶着裴静怡躺下,将方才未曾给她喂完的药又热了热端给裴静怡。
裴静怡从前是最怕苦的,可现如今看着这药,她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她将药一饮而尽,抓住了江锦安的手:“姑娘。”
江锦安在床榻边坐下,温柔的替裴静怡把鬓边发丝掖至耳后:“我在,怎么了?”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姑娘,裴静怡却打心底里觉得,江锦安能帮自己。
她问江锦安:“姑娘前头同我说的,要我入千金阁的话可还作数?”
江锦安点头:“作数的,只要你想,我便为你请名师指点,教你舞蹈音律。”
“若是我入了千金阁,能否替我自己报仇?”她眼眶猩红,眸中燃烧着恨意。
这恨意江锦安太过熟悉,曾几何时自己与裴静怡一般无二。
她反握住裴静怡的手,斩钉截铁道:“能,我会给你足够的人手,届时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
“多谢姑娘。”裴静怡看着江锦安,笑中带泪:“今日我终于可以给姑娘答复了,我愿意入千金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