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溧阳大长公主府回来后，江锦安便病倒了。
夜色沉沉，翠微端了药给江锦安喂下，江锦安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她病了几日，晨昏定省皆不见踪影，江淮问过府医，府医含糊其辞说不出的所以然。
只说是惊惧交加，忧思过甚，加之奔波辛劳这才病倒了。
江淮不解，江锦安不过是参加了一场雅集，哪里就能惊惧之下病倒了呢。
夜色浓深，江淮原本是要去雪松堂给老太太请安的。
鬼使神差的，竟走到了清梨院外。
清梨院中那棵他亲手栽下的梨树早已不在，江淮脚步踟蹰，在院门外立了许久。
院中伺候的人并不多，外院几个小女使并不怎么尽心，江锦安病成这副模样还只顾在打牌取乐。
嬉笑声透过门缝传到江淮耳中，是那样刺耳，江淮眉头紧皱。
深秋的风带着寒凉，已似初冬时节。
江淮不愿叫江锦安知晓他来过，可外院这几个小女使着实令他心烦意乱。
推门而入，笑声戛然而止：“长长公子？”
江淮扫过几人：“你们便是这般伺候主子的？”
那几人慌乱跪下，求江淮饶恕自己。
江淮咬了咬牙：“若日后再这般不尽心，自己滚出去就是。”
他背着手，大步往正屋去，才行出去两步，江淮忽的停住了：“今日我来清梨院的消息，若是被旁人知晓了，也一样是赶出府去。”
那几人忙应承下来。
江淮放了心，脚步匆匆进了正屋。
翠微正在小厨房里煎着药，这药得小火煨上好几个时辰呢。
若是现在不紧忙着煎药，明日江锦安便要吃不上药。
她坐在小木凳上拿着蒲扇扇着火，全然不曾留意有人潜入了正屋之中。
床榻上，江锦安正陷在梦魇之中。
江淮缓缓蹲下身子，姑娘苍白的面容在月色之下显得更加凄清。
她双目紧闭着，汗水濡湿鬓发，丝丝缕缕黏在面颊之上，眉心颦蹙，嘤咛声弱的像是才出生的猫儿。
江淮抬手，替江锦安捋顺发丝，她身上冷的厉害，面颊冰凉，好似冰块儿一般。
心头震颤，似乎随着方才那一下触碰，跟随江锦安一齐落入冰窟里。
“阿衡。”他轻轻唤着江锦安的小字。
江淮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未曾这样唤过她了。
这是母亲为江锦安取得小字，怕江娇心中难过，自她回府那日起，便再没人这样叫过江锦安。
此刻下意识的唤了这名，江淮一怔，遂抬手轻轻摩挲着江锦安的面颊。
眼中是他都都不曾注意过的关切与——缱绻。
“不要”梦中的江锦安低声呢喃着，哭腔在幽深的夜里是那样突兀。
江淮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才叫她这样难过？
他附耳过去，只听得一声近乎低咛的：“江淮”
而余下那句充满了恨意的“我要杀了你”，淹没在唇齿中。
不曾被人听见。
因着江锦安那声互换，江淮一怔，像是有人往烧得正旺的火灶又添了一把柴，沸腾的的滚水似是要将盖子掀翻，热浪已经翻涌而出。
再也压抑不住。
江淮的手还放在江锦安面颊之上，他耳尖在黑夜里逐渐爬上一抹绯色，神情随之变得迷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