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娘称是,陪着太夫人离去。沈睦的眼神马上又落在好德身上,好德忙道:“侄媳去看看午宴筹备如何,诸位长辈少陪了。”
说完,她也不等众人开口,便匆匆行礼退下。乐善忙跟了上去。
陈氏叹息:“唉,娶都娶进门了,你又何必故意为难人呢!”
沈睦嗤笑一声,不屑道:“母亲也太糊涂,我为着李家那门亲,不顾脸面再三登门,人家才肯把女儿嫁过来,竟是说退亲就退亲,我心里老大不爽利!好,另选名门淑女也罢,千万个不合,挑了这么个难登大堂的玩意儿。茶汤费,哼。”
梁氏和周氏对视一眼,都轻蔑地笑了起来。
一辆牛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
车里,琼奴安慰郦娘子:“娘,四娘懂事五娘机灵,保管吃不了亏的。”
郦娘子忧心忡忡:“出嫁前盼女儿乖巧,出嫁后宁叫她娇蛮些,进人家里做媳妇,懂事的最挨欺负。小四不擅吵嘴打仗的,我亲自去瞧瞧才好!快些!”
牛车近了沈家,琼奴掀开帘子:“娘,前头就是了!”
郦娘子一看,沈家门外又是华贵的马车又是轿子,好些随从都等在门口,犹豫道:“怕是有贵客在,咱们绕到后门去,见四娘一面就走,别给她添麻烦!”
“哎。”琼奴对车夫喊:“绕道!”
牛车调转方向,往后门去了。牛车后头还跟着两个挑夫,担子上满满都是礼物。
沈家书房里,青石将厚厚一摞卷宗放在案头,说:“这些都是上月和本月方判官、夏推官审理的案件卷宗,请大人过目。”
沈慧照阖上手里的一本卷宗,忍不住叹气,心里想:案牍如山,无止无尽,原来我从前,每一日都是这么过的呀。
他又打开了一本新卷,继续翻阅下去:忽然问:“娘子还在待客?”
青石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二房、三房、四房人都进府了, 还有您那姑母丘娘子,她可是天下第一难缠的,娘子可惨喽!”
沈慧照立刻抬起头来:“姑母?”
花厅里,女使上前,在沈睦耳边低声禀报几句。
沈睦笑道:“诸位,咱家有贵客到了!”
众人惊讶,沈睦挑眉:“还不快请进来!”
走廊里,好德叮嘱乐善:“娘再三叮嘱过,万事忍让,别叫人笑话郦家教女无方。过会儿进去,忍字刻在心间,万不可使气任性。凭她们去嚼舌根,只不去理会。晚辈同长辈顶嘴,没得叫人挑咱的理!听见了?”
乐善撇嘴:“几个贱皮子,给她脸了!”
好德吓唬她:“再不听话,明儿就把你送回家去,叫娘把你关起来!”
乐善不耐:“听见了听见了!”
眼前到了花厅,好德便住了口,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上笑脸踏进去。
花厅里,郦娘子正亲自在众人面前表演点茶。
沈睦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大笑道:“郦家是卖茶门户,一手茶技汴京闻名的,我很想见识一番,才冒然请了贵客点茶。嗯,你们瞧,这茶果真点得好,胜过我家茶水婆多矣!”
众人都跟着笑了,唯有陈氏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心有不忍,欲言又止。
郦娘子再迟钝,终于回过味来了,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琼奴欲辩,被郦娘子一把扣住,不许她多言。
沈睦轻轻一笑,摇晃着手里的团扇:“不知郦家有几位女郎呀?”
郦娘子忍气,不咸不淡地回答:“我有五个女儿。”
“闻说大娘子许了探花,二娘三娘嫁了京中富室,四娘更不必言说的,哎呀呀,郦娘子除了这手点茶功夫,还有甚绝妙好计,得以女攀高门,何不说来听听?”
郦娘子脸色已经无比难看了,忍气道:“丘娘子不是要吃茶吗?恁地话多。”
沈睦伸手来接:“有劳有劳。”
好德正好撞见,脸色陡然一变,几步到了跟前,劈手夺过茶盏,径直往案上一搁,冷然道:“姑母要吃茶,侄媳妇再替您点来。”
乐善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突然发作的好德,简直同刚才满口隐忍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睦冷了脸:“你郦家不就是潘楼街上卖茶的吗,怎的,我还吃不起你家的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