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水榭内纳凉,欣赏着窗外的游鱼荷花。桌上的冰盘和冰盆里镇着甜瓜、鲜桃与荔枝,更有采莲曲伴着丝弦遥遥传来,为夏日更添几分闲适。
寿华、康宁、虞秀萼避开人群,拣了水榭里最僻静的一角坐着。
寿华不时看一眼窗外,好德乐善和琼奴都在岸边采摘莲花,玩得不亦乐乎。
虞秀萼轻摇团扇,笑道:“皇家每年三月都会开金明池任汴京百姓游玩,循例四月后便要闭池的。结果六月宫里的杨太妃做寿,听闻池中金莲竞相盛放,特向陛下请了一道恩旨,许士庶游金明池一月,这才将赏花会定在了这儿。”
康宁眼神里隐隐防备,面上却是笑笑:“还是托了虞娘子的福,我们才能入池赏玩。”
虞秀萼笑容娴静,温温柔柔道:“我天生是个怪脾气,投缘的才肯多走动,那些满身浊气的蠢人,多看上一眼,都添满心烦闷。自从见着探花娘子,只觉温柔可亲,心里很是亲近的。昨儿又听父亲说,陛下尤为爱重杜探花,有意将他留在京中,咱们今后可要常常地往来。传芳。”
传芳捧了一叠画过来,都是簪花的花样。寿华接过,面露惊讶。
虞秀萼面露赧然:“还是你家做的簪花精巧,我也摹了几幅,怎么都摹不好,正要向你请教,可不要藏私哟。”
康宁看着和颜悦色的虞秀萼,始终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眼神不免带了三分打量。
虞秀萼意外抬头:“三娘子,怎么不尝尝这莲子酒,是我亲手酿的。偷偷告诉你,此酒胜过她们喝的花白酒多矣!”
康宁顿觉不好意思,端起酒盏道:“多谢虞小娘子美意。”
“不要拘那些虚礼,还是叫我秀萼亲近。”
康宁微笑颔首。翻看画稿的寿华突然打断道:“三娘,叫五娘她们别在水边玩耍,打湿了鞋袜受了寒气,回去要挨骂的。”
康宁下意识看了一旁屏息敛气的闰月一眼,虽然疑惑大姐为何不让丫头去传话,还是起身向虞秀萼颔首致意,旋即离开了水榭。
寿华抬眸望去,康宁果然过去叫了乐善等人离开水边,几个人又往花丛走去。
虞秀萼娇声埋怨:“你看我这画稿,就是气韵不济,空有形而无神,做出来也不似真的,到底何处出了差错?”
“或许,虞娘子的心思本不在画,而在于人吧!”
虞秀萼立时抬起头来,寿华微笑着注视她。
潘楼后院,德庆一挥手,两个小厮抬着个麻袋进来,丢在了地上。
柴安说:“解开。”
德庆上去解开,严子美挣扎着从麻袋里滚了出来,德庆摘掉了他嘴上绑住的绳索,又取出了一团塞布。
“你们、你们……”
他抬头一看柴安,顿时哑然,脸色难看无比。
范良翰叫嚷起来:“好哇,果然是装死。可是表哥,你怎么把他给绑来了?”
“先前崔家一案,对方连丈母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料定她必然袒护女婿、不敢报官,只能任其步步勒索。可事后我越想越是不对,想那崔氏母女二人连宋律都不晓得,如何谋算得了郦家?就算她们真有这样的本事和胆量,又是谁那么巧,偏落下一件血衣为证?”
严子美万分心虚,只是一语不发。
范良翰大怒:“姓严的,又是你在背后害人!”
他越想越气,飞上去就是一脚,严子美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范良翰还要举拳,突然想到什么,硬生生忍住:“我答应了娘子不再惹事了,今儿便宜了你!表哥,把他押送衙门,告他与崔家同谋之罪!”
严子美骇然,忙扑上来抱住范良翰的腿:“不可!万万不可,这件事绝不能叫外人知道,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唉,说到底我是为人所逼,我也不想害郦家啊。”
柴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是谁逼你,讲不清楚,衙门里说话!”
严子美懊丧地垂下了头:“我,这……”
范良翰瞪大眼,厉声道:“快讲!”
金明池水榭,太阳已经落山。
气温渐渐凉爽,水榭里乘凉的女眷们陆续离开,四散开来赏玩风景。
“你听,好像有人在竹林里唱歌呢。”
“走,咱们也去看看。”
……
水榭里只剩下大娘与虞秀萼,虞秀萼轻轻将后背靠在椅上,微笑道:“探花娘子,我送你赏花宴的帖子,难道还送出错处来了?”
“你送的,怕不只是一张帖子,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