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扫了闰月一眼,闰月惊骇,忙扑通跪了下来:“娘子,娘子……婢子……”
她猛然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言语。虞秀萼诧异道:“郦大娘,丑儿入了你杜家,我便再未与她见过面,更没传递过一句口信,你又是如何探知的?”
寿华看向闰月,想到了早晨那一幕。
当时,她低头翻看新衣上的洞,突然皱起眉头,面露疑惑:熏香的味道这么浓,昨夜是熏过了香的,晨起为何重新熨烫……
寿华平静道:“刚才我进园子来,女使怀里抱着娘子的爱犬,冲着我一阵猛吠,偏偏遇上闰月,突然安静下来,可见她不是生人了,我当时便起了疑心。”
闰月惊讶地抬头望向寿华,意外对方根本没有说出自己蓄意阻挠她赴宴的真相。
虞秀萼冷笑一声,不屑道:“好个没用的丫头!”
闰月赶紧把头紧紧贴着地面,身子微微发抖,再也不敢抬起。寿华心有不忍:“何必怪她,你露的马脚,远不止这一桩了。:
“哦,愿闻其详。”
寿华摘下鬓间簪花,轻轻放在几上:“鬓间一朵簪花,都要请了天下最好的工匠,做出个独一无二的来,又怎会容忍全汴京的女子,都簪了同样的花呢?”
虞秀萼恍然大悟:“原来,你故意要引我出来!”
寿华道:“我家三妹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始终疑心崔家的案子,我便不得不多想了些。那崔娘子与严子美萍水相逢,怎知他再不回京,可由她放心去做这个局,不会中道被人拆穿。除非……他们一早便是串谋。或许,有人蓄意要害郦家,等了许久的机会,偶然捉住崔家杀人的把柄,才作下这个局来。可我思来想去,不知郦家得罪了什么人,竟如此大费周章!”
虞秀萼轻轻向窗外瞥了一眼,女眷们早已走得很远了,于是她回过头,微笑道:“不,你错了。我这样做,只为考验一个人。”
“谁?”
“杜仰熙。”
寿华越发不解。
“一个会在生死关头抛下妻族的男子,不过有才而无德,势利小人罢了,根本不值得倾心。所以,我既盼着他帮郦家,又迫切地想看一看,他到底要怎么帮。万幸,他也没有叫我失望。”
说到这儿,虞秀萼的脸上泄露了一丝少女甜蜜的心意:“那日我看探花郎打马游街,便对他一见倾心。后来远远见过几回,愈发情意坚定,不能自持。我请了你来,是想叫你把探花郎让出来。”
大娘不可思议:“我们已成了夫妻,莫非你要我自请下堂去?”
虞秀萼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道:“当初榜前捉婿,皆为他一朝高中,你也好夫荣妻贵、诰命在身。可那诰命如今还是没影的事,我可为你引荐宗室贵人,将来做个亲王妃子,不必他休弃糟糠落下骂名,更不必停妻再娶两厢生怨,却是皆大欢喜、个个如意的,端看你肯与不肯了!”
寿华愕然:“我要不应呢?”
虞秀萼笑道:“郦家何等低贱门户,由得你应不应的。郦大娘,凡事不能只顾自身,多为亲娘姐妹着想才好。”
远处,康宁领着妹妹们有说有笑地往水榭方向走。
乐善热得脸色通红,琼奴替她打扇还嫌不足,又夺过好德手里的莲叶顶在头上。好德正在剥莲蓬,口里炫耀道:“三姐,你看我刚才秋千打得高不高?”
康宁笑道:“高!幸好娘顾着生意不能来,被她瞧见你们又在人前逞能,还不气晕过去。”
乐善插嘴道:“这算什么,换了在洛阳的时候,夜里我还偷偷下河去耍呢。”
琼奴忍笑,康宁笑斥:“没羞!”
几人到了水榭门口,突然听见寿华高声怒斥的声音。
“荒唐!”
很快,寿华疾步从水榭里出来,面上犹带薄怒。
虞家女使传芳紧随其后,一叠声地:“探花娘子,娘子留步。”
康宁从未见过大娘如此盛怒,连忙迎上去:“大姐姐?”
寿华低声说:“别问,快走。”
乐善不解:“大姐,晚上咱们不还要赏月听曲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寿华难得变色,轻斥:“我叫你们走便走,休得啰嗦。”
乐善从未被姐姐训斥,又是大庭广众之下,顿时委屈极了,不高兴地撅起嘴,眼看就要发作。
琼奴隐约察觉异样,打圆场道:“早些回去也好,顺道还能去探望二娘,她一个人该闷坏了,咱们去给她解解闷,走吧。”
琼奴向好德一使眼色,扯着乐善便走。
传芳把人送出水榭,恭敬地向寿华行礼,寿华却连头都没回,带着妹妹们匆匆离去。
康宁忍不住回过头,满腹狐疑地看了水榭的方向一眼,才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