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章假作沉思,实则很快便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于是,闻蝉又换上改变身形的衣裳,戴上长帷帽,跟谢云章出门了。
街上人多,想到檀颂与檀如意也出门在外,或许随时都会偶遇,她心中便似悬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偏生谢云章毫不在意,拉着她东走西逛,哪里都想看看。
果不其然,在外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闻蝉便在街角窥见了檀家姐弟的身影。
“公子。”
她的手一直被人牵着,这会儿主动拉了人手臂。
谢云章也瞧见了,却说:“怕什么?”
檀如意不似檀颂,她敏锐精明,一手拉扯着弟弟长大,又督促他念书为官,闻蝉不想在她面前露一点破绽。
只得抱了人手臂道:“咱们去这店里看看吧。”
谢云章抬头一瞧,见门匾是珍宝阁三字,顿时明白了闻蝉的用意。
上回便是在此偶遇,檀颂买不下镯子丢了脸,今日势必不会进这铺子里。
“也好,给你添置些首饰。”
谢云章对女子的胭脂香膏、钗环首饰极为了解,倒并非好混迹风月,而是自小闻蝉的一应装扮,他都有跟着花心思。
闻蝉初入国公府时,母亲病重,家徒四壁,细瘦的一个小丫头,身上无半样装点。
还是过了魏姨娘的丧期,她换回自己平日的衣裳,少年的谢云章方发现端倪,一日,特地打了对白玉镯给她。
“我瞧旁的丫鬟,再不济,手上也有一对圈环,不好就你两袖空空。”
闻蝉从没得过那样漂亮的东西,试了试,便又小心收回匣子里,生怕碰坏了。
三公子却拉过她的手,亲自替她戴上,“往后你不必干粗活,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碰坏了跟我说,我再送你便是。”
那就是闻蝉此生第一对镯子。
往后,她身上逐渐堆金砌玉,却还是最不舍那一对玉镯。
离开国公府时收拾行装,那白玉镯是她七岁的尺寸,早就戴不上了,她却依依不舍地收拾带走。
后来坐船遇大浪时磕坏了一个角,如今想来都觉心疼。
这珍宝阁的掌柜最会变脸,一见谢云章,便记得他当日出手阔绰,立刻笑脸迎上来。
“这位官爷,今日看些什么?”
“取些好的我看。”
从前两人便这般出门买首饰、选衣裳,闻蝉此刻微微安心,倒真似寻回几分当年心境。
一排璀璨的钗环摆开,闻蝉一眼瞧中对掩鬓,钗头用饱满莹润的珍珠攒了个花样,雅致,却又不会太张扬。
谢云章似能听见她的心声,一出手便取了那对掩鬓,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忽然便掀了垂纱,探入帷帽底下。
“戴上试试。”
闻蝉一时怔愣,直挺着颈项任他动作。
那掌柜却是暗道谢云章风流,当日给程湄送璎珞,买镯子赠那位夫人,今日又带了新人,一时负手于身前,稍稍退开几步。
“要不要照镜?”
闻蝉哪有那心思,这店里随时会有客人进来,若被瞧见这腻歪样,怕是明日府衙里便传遍了。
“公子说好就行。”
“我瞧着嘛……”谢云章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屈身立在帷帽下也不容易。
把着她脑后端详得仔细,眼光却最终落至她唇瓣,再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