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庄主很可信的样子
端着铜盆回了客房,三两下就把毛巾绞好了递给方钰:“郎中说他身上的伤要尽早处理,你们既然是好友,我想他此时最放心的应该就是你。这里交给你了,我就在外面,有需要喊我一声便可。”
方钰被她一口一个“好友”“最放心”唬得万分舒坦,单薄的肩膀就这样挑起了谢佑卿的安危:“放心,这里交给我。”
其实谢佑卿的事交给谁,徐简都不太放心,可扒衣服上药这事儿她实在干不出来,只能另找别人来干,外面那群只担忧自己乌纱帽的斯文败类更加不可信,在场最可信的只有方钰了:“嗯,你办事,他会放心的。”
趁水温没凉,方钰开始扒衣服了。徐简赶忙捂脸回避摸索着退出到屋外,孰料才一出门槛就有人叫住了她:“关于藏书楼贼人一事,我家庄主想请阁下详谈几句。”
徐简回头,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立着一个年轻的青衫侍者:“贼人已经抓到了?”
青衫侍者微笑着:“正是。”
“现在何处?”
“自然是交付官府处置,”青衫侍者似不愿多言,又提醒了一句,“我家庄主还在等着阁下,请随我来吧。”
徐简向屋里看了一眼。青衫侍者旋即会意:“阁下请放心,稍后我会派人来侍候。”
“哦,好,咱们走吧。”徐简说走就走,眉眼之间淡然从容哪儿有半分先前的忧虑可言。青衫侍者愕然片刻,徐简已走出一大截路回头冲他招手了:“不是说庄主在等我吗?快走啊。”
“哦,哦,”青衫侍者连忙抬脚跟上一步,又蓦地顿住,“不对,走错方向了,该走这边。”
青衫侍者带领着徐简去见山庄主人。
进了一处邻水的小院子,四周遍植绿竹,曲水环绕,是一清净地。
“我家庄主就在此门中,一同的还有几位国子监的大人,”侍者打帘做请姿势,“阁下请入内吧。”
当徐简躬身进入大堂时,堂内的几把交椅里坐满了国子监的大人,他们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凝视着徐简。山庄主人就坐在中央正对门的位置,指着末尾的一把交椅请徐简入座。
最先开口的却是国子监的一位大人,双眼如炬,是个拷问人的架势:“你究竟有何阴谋?为何要女扮男装混入我国子监?”
徐简只是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大人得了被害妄想症不成?国子监一读书地,我混入其中能有什么阴谋,自然是敬佩诸位大人的学问,想要得诸位教导。”
山庄主人长眸微眯,审视徐简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好奇,好一个不卑不亢的拍马屁者。
国子监的大人被她奉承得满面春风得意,却被身旁人一拍肩膀,登时又冷了脸:“哼!女流之辈,如何能进国子监?简直有辱斯文!”
徐简浑身气势一凛,唇角却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敢问阎监丞何出此言?”
另一位大人冷笑道:“女子见短,本就不堪学道,谈何读书明理?分明就是糟蹋了清净读书地!”
徐简依旧面不改色:“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不知在曹博士心中,这阴阳两仪孰贵孰贱?两仪不合天地万物如何得生?若男为尊女为卑,男子又何必纡尊降贵地与女子相合?干脆绞了头发出家去做和尚好了,免得女子浊气脏了你的清净地。脏了清净地事小,打扫便是了,万一脏了你的贵体可如何使得?剥皮拆骨切掉吗?”
曹博士气得指着她的鼻尖叫道:“你、你、你,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小丫头!”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男尊女卑,天道如此!”
徐简笑得更艳丽了:“要我说,天尊贵地谦卑才对,什么天道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眼中何分男女?看诸位的年龄也都不小了,想必家中也有儿女吧,怎么?诸位斯文贵体也能生出低贱之物?亦或是诸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不是女子所生?”
她一步一问,从末席踱到首席,清凌凌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
“我跟你们看同样的风景,读一样的先贤学问,凭什么你贵我贱你尊我卑?”徐简蓦然顿住脚步,灼灼凝望着阎监丞曹博士,冷声道,“依我看恐怕是你们想仗势欺人吧?”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阎监丞曹博士气得脸红脖子粗简直要中风,指着徐简鼻尖的那条手臂一个劲儿颤抖:“泼妇!泼妇!”
“好了,”山庄主人觉得脑袋被他们吵得生疼,闭了闭目,压下胸中翻涌的燥意。他按压着太阳穴,出声制止了这桩闹剧,“姑娘,我找你来,是想询问一下你与贼人交手的经过。”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徐简努力平复下来心绪,忽略掉周围不善的目光,表现得极为温和娴雅,跟刚才咄咄逼人的简直不像一个人:“我在藏书楼看书时,那贼人以送茶为由诓骗我,却被我瞧出了破绽,经过一番搏斗我用匕首把贼人的手掌钉进了地板里,再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啦。”
曹博士掩面叹息:“哎哟,这哪是泼妇,分明就是个母夜叉啊!”但徐简不看他,山庄主人不看他,其他大人不看他,甚至连阎监丞也没看他,他的攻击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索性一直掩面好了。
山庄主人沉吟:“贼人的目标是你。”
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徐简也没有隐瞒:“是,当时种种迹象表明贼人是冲我而来。”
“姑娘平素可有仇敌?”
徐简想了想,“不曾有过。”
“这样啊,”山庄主人一拍扶手,“此事我会差人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诸位也请放心,谢小将军遇袭一事既然是在我山庄时发生,我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好奇怪的人,区区一个山庄主,哪儿来那么大口气要揽官府的活儿,居然要给她公道给他们交代?可他周身气势凌人,似乎很可信的样子。
“那我便提前谢过庄主了。”她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