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谢佑卿成了个瓷娃娃
郎中不停地捋着胡须:“不该啊?不该啊?”
方钰没了耐心:“什么不该啊?郎中你倒是直说啊!”
郎中这才道:“按理说不应该啊,”抬手制止了方钰继续质问的举动,接着说,“我检查了谢司业的伤势,都是些不伤及要害的皮外伤,所谓入肉三分,伤皮不伤筋,没道理流这么多血啊。方小郎君,你发现谢司业时是个什么情况?你且说来听听。”
方钰这才摸着下巴回想起来:“当时我跟着小白马跑到林子里,远远便听见有打斗声,可等我赶过去,刺客已经跑了,谢大哥身子也是遥遥玉坠靠撑着一杆红缨枪才勉强站住,我一去,谢大哥就倒我怀里了,我又扶着谢大哥骑上小白马,然后便出来了。”
郎中捋胡须的手一停:“当时地上就没有受伤的刺客?”
方钰继续苦想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地上是有很多刺客的尸体,大约四五十具,”方钰钦佩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谢佑卿,“谢大哥真是威武啊!不愧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郎中一拍脑门:“这就对了,谢司业身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流出来这么多血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但我探谢司业脉象平缓,根本就不像重伤之人,所以我又检查了他身上伤口,果然都是些伤皮不伤筋的刀伤。”
“那为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啊?”孙祭酒担忧地问道。
“如此说来……”郎中思忖道,“极有可能是脑部受了损伤,内有淤血,以致昏迷不醒。”“那郎中你可有办法医治?”
“我也只能一试,可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祭酒这该如何是好?”
前朝百战百胜的将军若死在国子监里,那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孙祭酒敛着眉目沉默半晌,才叹息道:“先去通知定国公府吧,一切等定国公来了再作定夺。”
众人转过头看了看床上的血人,都同意了孙祭酒的办法,却又为这消息该由谁去送争论不休。定国公的嫡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谁去都落不着好脸,又不能随便打发个小厮去,这叫他们可属实犯了难。
看着床上满身鲜血、双眸紧闭的谢佑卿,徐简忽然觉得他很可怜。眼泪滴落在他脸上化开了血痂,徐简拿手拿袖子轻轻擦拭着:“你听,你多招人恨哪,快死了都没人来关心你。”
语气十足轻松,然而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索性闭上眼,把脸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道:“谢佑卿,你那么傲气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对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儿顺着腮颊滴落到谢佑卿的睫毛上,似有千斤重,坠得他的睫毛一颤。
众人由屋内一直争论到屋外,最后一致赞同由孙祭酒去传达坏消息。身份不低足以支撑起腰杆儿,交情匪浅大约可以维持住面子,没人比他更合适。此建议一经提出,便获得众人一致叫好。
方钰柱子一样立在床畔,他因为知道徐简的性别,愈发觉得此情此景属于孔子非礼勿视的范畴,于是蹑手蹑脚移出了屋子。
徐简捧着谢佑卿的脸,神情格外专注地在用帕子给他擦拭面庞。血污一点点褪去,露出他原本的英俊面容。
羽睫丰盈,眉疏目朗,因失血而显得苍白,像个瓷娃娃一样乖巧地躺在床上,全然没有攻击力。
要是他醒来也能保持这模样,也许会多些人怜爱。
指尖勾勒起他的轮廓,徐简目光也柔和了不少:“谁让你平时总是一副无所畏惧天塌下来你都能抗起来的架子,现在没人心疼了吧,活该。”她默了一会儿,而后忽然浅浅笑起来,“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得去死呢?怕是把我们都送下地狱,你都舍不得去吧。”
方才众人争吵之际,郎中把外涂的药交给了她。谢佑卿右颊上有一处细微划伤,她于是指尖蘸了药膏点涂在伤口上,在他敞开的衣裳下还有更多伤口,郎中嘴里只是皮外伤,然而皮开肉绽看上去却相当渗人。
伤口急需清洗涂药,徐简便出去打水,一掀门帘便见门外方钰望哥石一样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到她,眼睛瞬间大亮:“我能进去吗?”
“世子想进便进,问我作甚,”徐简笑了一下,“他是你的司业,不是我的。”
方钰一想也是,讪笑两声,撩袍便往屋里钻,一脚踏进门槛,却见他又掉转了身子:“你,可还认得我?”
徐简忍住不耐,也停下了脚步:“英国公家的小世子,有多面之缘,自然是记得。”
方钰脸现失望之色:“那日西马市街姑娘你智破骗局,我便是那差点被骗的其中一人。看样子你是不记得了?”
徐简敛眉沉思,关于那日……她只记得是有个白白胖胖的青年差点被骗,至于其中是否有方钰她还真没留意。一时半刻,要她去回想起来她也办不到。要随口应承,又实在没有心思。只好相顾无言,报以一笑。方钰是娇宠长大的小少爷,还从未有过被人轻视的经历,竟然在徐简这里触了一鼻子灰,心里不免有些悻悻然。但转念一想,自己见她多次,也只觉得眼熟,若非谢大哥口口声声地喊她姑娘,还真是认不出来。
天底下的缘分还真是奇妙,他跟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谢大哥更是跟她交情匪浅。
这姑娘竟似成了冥冥之中一根红线,两头分别连接了他跟谢大哥。待看到屋内的谢佑卿,他愈发对两人天赐缘分一道桥日后自己会成为谢佑卿左膀右臂一事深信不疑。
而另一边,徐简全然没将这段对话放在心上,萍水相逢的交情,在她看来,哪儿有那么多旧可叙,何况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
找到山庄的厨房,她问厨娘要来一盆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