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摆着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给谁看？
如此几番思量，情绪起起伏伏一波三折，带来的刺激几乎足以媲美戏楼一场大戏了。于是，便又从头开始仔细咂摸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争取从中再品味出些许糖分来。
愈是回想，便愈发肯定起来——裴衍竟果真是喜欢他的！除却一个獐头鼠目的长脸男子，众人便都是一副扼腕又叹息的神情。
长脸男人顶着一双重到几乎快要掉地上的黑眼圈在左拥右抱，看周围人表情都有几分苦大仇深，心里对此很不理解，简直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他本身就是不大爱用脑的，能用手，能用嘴，能用眼睛，何苦要用脑呢。如此一想，峰回路转，长脸男子不禁大悦，脑袋做左右一旋转给了左右两边美女一人吧唧亲了一口。
“崔贤，你收敛点儿，满脑子想干那事作甚要来这儿，这是游晏不是青楼楚馆。”
众人本有心效仿风流名士行一桩雅事，怎料崔贤行事大胆全然不顾脸面，好端端一局船晏叫他这么一闹，竟像成了公然狭妓之所了。周围游玩的都是熟面孔，日后那便是同僚，要一同共事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到时做了大人物还哪有威严可在？
正抱着美女要亲嘴儿的崔贤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心里的公敌，听到训斥他嘿嘿傻笑两声，忍痛把头从美女的胸脯上挪到了肩头上，把手从美女的肥臀上移到了纤细腰肢上。
做完这一切，众人的怒色才收敛了不少。
徐简垂着脑袋，神思还在杯中酒上，全然没发觉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崔贤给引去了。裴衍把酒杯在手中掂了一掂，接着仰头一饮而尽，侧目看着徐简，他俯身低了下去。“喂，”一股酒气扑面喷过来，徐简感到有微热的呼吸喷在了她的颈项上，“小呆瓜，快醒来。瞧，又上菜了。”
徐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这条画舫旁，停了一条伙食船，船上下来几个着纱裙的纤腰女子，通过相接的甲板过来了，步履款款地把酒菜端入船舱。酒菜摆上桌，有油爆大虾，响油鳝糊，水八仙……种类繁多，皆是江南风味的菜式。
然而对于满桌珍馐，少年公子们没有丝毫眼馋，只顾忙着喝酒行令。行的是射覆令，打哑谜似的。
徐简只有半肚子墨水，听来也无趣，便把一颗心系于吃喝上，视线在满桌珍馐上来回徘徊，一时竟不知该先吃哪一道：“看样子很好吃。”
裴衍拾起筷子自作主张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这个厨子是从广仙楼高价聘来的，江南名厨，手艺很不错。”徐简不客气地捋起袖子剥起了虾：“你倒清楚得很。”
裴衍懒洋洋地支起了下巴：“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懒。多吃些。”
这话不错，若非攻略之必要，徐简其实很乐意呆在长平侯府不外出，毕竟有吃有喝，有景赏有人聊，平时还有戏看，生活简直赛过活神仙了。不过，跟裴衍斗嘴习惯了，她并不肯吃瘪。满手是油地剥完了几只虾，又大发善心地丢了一只到裴衍碗里，她边吃边道：“都是享乐主义，形式不同而已，半斤就别笑八两了。”
裴衍吃了虾，嘴却不肯闲：“啧啧啧，真是有辱斯文。”
一抬头瞧见他看着自己的油手满脸嫌弃之色，徐简没有半分波动：“抱歉了，败类。”
裴衍把眉梢好看地扬起：“人生有四大乐事，吃喝玩乐，小简你，吃喝不通，玩乐也不会。你自己说说，你可悲不可悲？”低笑了两声，他大手一挥同情似的拍了拍徐简的肩膀。
徐简正在吃鱼肉，对于打搅自己吃饭的家伙十分不满，直接用油手把他拍开，同时鼓着腮帮子埋怨：“你怎地这么闲，还不如去跟别的公子们行酒令去，好过在这里挖苦我。”
裴衍不知羞地向她摊开了手：“没办法，我没学问嘛。”
徐简撇撇嘴。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这般不害臊地承认自己没学问。
徐简的胃像个无底洞，她总也吃不饱，总也不知饱。今日船晏重点本就不在吃喝，菜色又是少而精，所以是经过她一顿风卷残云般的吃喝，桌上的餐盘已然空了大半。
好在少年公子们醉心行酒令，根本无暇顾及。
这会酒令才行了一半，正好轮到方钰，掷完骰子，对手出来竟然是吴娘子。少年公子们的八卦之心再次被点燃了，虽然面上极尽克制，但那一双双眼睛宛如能放电，明晃晃地直射向了方钰和吴娘子。
方钰被看得脸红了，尴尬地挠了挠鬓发，道：“那个……吴娘子，我学问不好，咱们还是挑简单的说吧。”
他本意是为吴娘子解围，不过方法不太巧妙，很难让人领情。
“方世子不必让我，尽心就好，输赢倒是不用放在心上。”吴娘子婉约一笑道。
“啊？”方钰却还没反应过来。
众人哄笑起来，“方钰，你怕是忘了吧，咱们吴娘子也曾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何须要你来让。”
方钰闹了个大红脸，憨笑半晌，才讷讷说了个“楼”字。吴娘子略略一思忖，便纤手向虚空一指，回了一个“客”字。
方钰举杯：“吴娘子聪慧。”
吴娘子言笑晏晏：“共饮一杯。”
坐下后，吴娘子与谢佑卿隔空一望，皆是一笑。这一幕恰好叫徐简给看见了，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鼓着腮帮子，她懊丧着脸向后倒在了椅背里，感觉自己好像是梦回了学校，在上数学课，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就说你不通人生妙趣，你偏还不肯听，现在这是怎么了，摆着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给谁看？”
徐简把脑袋向右一转，看到了裴衍已斜靠在桌案沿上，正支着下巴在笑看她，“船晏之趣味在于二赏……”
“是什么？”徐简目露惑色。裴衍半眯起桃花眼，脸上浮现出奸计得逞的荡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