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远无法解脱
裴衍半眯起桃花眼，脸上浮现出奸计得逞的荡漾的笑，开了口，便是低沉而慵懒的嗓音，像秋夜里醉人的桂花蜜酒，被风裹挟着全涌进了徐简的耳朵，“这二赏嘛，一曰赏味，二曰赏景，酒令一类不过助兴之辅助，也可有也可无，无甚大差别。你既然已经赏了味，那么你说说，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徐简头一回发现满江渔火虽亮，并不及他的眸子更熠熠生辉，并且其中潜藏一抹根本不易觉察的温柔，如层层铺展开来的大网将她悄然罗织进去，引诱着她说出答案，“是赏景。”
裴衍伸出大手在徐简头上摩挲了几下，露出了个勾魂摄魄的笑容：“真聪明。”
徐简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所以轻而易举地被裴衍蛊惑了，昏头昏脑地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揉成了鸟窝。
裴衍忍住笑，立马把徐简的身子扳过来，与他自己般面朝湖面。一缕微风携浓郁花香拂面而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让徐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也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满江渔火映得两岸通明，绿杨随风摇曳，船行景移，接下来是一丛丛洁白的茉莉花、嫩黄的珠兰花，再过去是大朵的月季、牡丹，像一副画卷在眼前缓缓打开，而她就置身画中。四面画舫不时传来歌女弹琴弄弦的乐音，似有若无的歌声空灵而飘逸，宛如天籁。
既然二人都没有参加行酒令，裴衍干脆拉着徐简来到船头，一反身靠在雕花栏杆上，他问道：“这难道不比行酒令有趣？”
徐简趴在雕花栏杆上，目眺远方：“各有各的乐趣。行酒令我是不懂的，不过看他们玩得那般高兴，大约也是很有意思的。”似乎是为映衬她的话，船舫内突然欢声笑语雷动起来，行令猜枚、纵情行乐之声不觉余耳。余光打量裴衍的表情不大高兴，徐简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她露出了嘴角边上两颗小虎牙：“当然了，在我这里，还是你说的这“二赏”更有意思了。”
闻言，裴衍果然笑了。
徐简继续转过脸面对两岸的美丽风光，微风轻轻拨动了她额前的碎发，月夜里有股慵懒的舒适。
清风依旧徐徐地吹，在这烟月斜照的夜晚，雕梁画柱的画舫之上，两人并肩立在船头，一个面朝前，一个面朝后，共赏这一片大好风光。在对方目不能及的地方，脸上都挂着笑意。
徐简因为是个做任何事都不大上心的性子，所以暂时将系统任务抛在了脑后，只顾着放松身心。她垂着双目，突然感觉几缕发丝落在了肩头上，隔着单薄的秋衫在挠着她的肩窝。张开眼睛一看，胸口果然多了几缕乱发，她没多想，抬手拾起乱发就要往地上甩。不料身畔的裴衍忽然爆发出一声哀嚎：“哎呦喂！”紧接着整个人都朝她胸口扑过来。
徐简躲避不及，被裴衍扑了个满怀。怀抱着裴衍的一颗大脑袋，徐简瘦小的身躯不由趔趄了两下。迅速嫌弃地把裴衍的脑袋从怀里丢出去，她拍拍手把指间的几根断发偷偷丢在了地上，“你也太虚了，不过几根头发而已。”
裴衍捂着脑袋站稳了：“嘶～你揪的不是头发，是小爷的心。”
徐简：“心？”
裴衍把食指一点心脏：“揪心的疼啊。”
呵……呵……
在两人“打情骂俏”不亦乐乎的时候，船舱里一道森冷的视线已注视了他们很久了。并且眸色愈渐黯淡，压抑着情绪不肯将真实情感反应出来。
闭了闭眼，谢佑卿把阴郁之气收敛了起来。不过忽略了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的手，所以还是被身边人发现了异常，“佑卿？”
“是不是刚才酒喝多了？”吴娘子挽住了他的手臂，有些担忧地问。
谢佑卿松开了酒杯，声音格外低沉：“太吵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依旧停在船头的二人身上。
吴娘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体一僵，心里登时汹涌而出一股恐惧感。也许她就要失去谢佑卿了，尽管她从未得到过，可她确实要失去了……
画舫二楼有个大平台和小亭子，是用做表演和休憩之地。今日船晏重点，不在吃喝，不住行酒令，便在这二楼之上。行酒令不过开胃小菜，酒过了三巡，就该干正事儿了。
邻画舫传来歌女吟唱之声，听着小曲儿，公子们心里不约而同都泛起了旖旎，簇拥着一齐上了二楼。谢佑卿不动如山，最后看了一眼船头上开怀的两人，几乎要将手中酒杯捏碎了，冷笑两声，他一甩衣袖腾地直起了身体，大步将那两人丢在了脑后，兀自上去了。
吴娘子呆坐在原地，望着抓空了的手出了神。空了大半的船舱中突兀地响起了几声此起彼伏的耻笑，吴娘子醒过神抬眼望了过去，周围挑衅的眼神不加掩饰。
“嘁，再风光又如何，一朝失了宠，不还是跟咱们一样，清高个什么劲儿？”
“嘘，快别说了，她正看你呢。”
“看就看呗，最讨厌她这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我看她能神气到几时。”流言蜚语最是伤人，然而吴娘子却似没听到似的，神色淡然地走到窗前阖窗子。贵公子们都上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在等着她们的表演，贱人没有摆谱的资格，出去晚了，平白挨人几句“批评”，何必呢。
从丫鬟手中接过薄纱舞衣，吴娘子水眸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本是娇艳的长相，此刻却惨白得宛如刚生了一场大病。她真讨厌这样的衣服。就好像讨厌那些男人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身上舔过去。
恶心的想吐，也果真扶着窗沿干呕了几下，脸色愈发白了。
这日子没头没尾，似乎永远无法解脱。
她这么自厌自弃地过了许多年，终于遇到了那么一个有可能拯救她的人，可现在，也许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