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本相欠了人情,如今他要来讨,本相不得不还。”
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左相终于收到那人的书信时,他便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该还的也终究是要还的。
彼时树倒众人推,那少年却比官场沉浮多年的冯于念更为沉静,他说:
“与其一起沉船,不如先送相国上岸。”
于是那人便明目张胆在左相门前求了三日,闹得京都城人人都知道:
左相冯于念不肯顾念元妃往日的提携之恩,不肯允诺将女儿嫁给黎王苏怀岷,成全元妃娘娘的临别遗愿。
看客们只看到了少年的潦倒,只看到了左相的绝情,但是天子却看到了冯于念的忠心:
无论他冯于念曾受过谁的恩情,在大局面前,他总是识时务的。
于是,纵使元妃成为了弃妇,黎王成为了一个弃子,左相冯于念却始终站在权势的风口浪尖上,得天子倚重。
而后冯相几番欲嫁女入东宫,又极大的迎合了当今的心意。冯于念在帝心的悬崖峭壁上游走,得失心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如履薄冰中消散,但他始终无法与自己和解,因为他问心有愧。
少年黎王这个恩情,冯于念欠了许多年,其中夹杂了太多的人情过往,以致于这缕歉疚,他半生挥之不去。
如今,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左相心头杂念浮沉,往思哀怨,东宫趁机上前一步,奉劝道:
“冯于念,你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唯一的女儿是本王的侧妃,你若是轻举妄动的话,可曾想过她的立场与下场。”
他旋即又自以为聪明,循循善诱道:
“相国,我们可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亲人。”
冯于念哑然失笑:
“东宫打压臣时,可并未将臣看做是一条船上的人。”
东宫党羽想要在当今手中夺权,便免不了要与执掌内务府和禁军的左相争斗,个中往来,从未留情。
东宫此刻才来拉拢,未免太晚了一些。
此事论起来倒也不能全怪东宫太子,实则不愿与左相共事,是中宫娘娘的一些执念:
当今或可既往不咎,但是中宫深知左相过往,其中芥蒂,令她始终不能对这位亲家放下戒心。
所以在此之前,太子一党宁肯多花一些气力把冯于念架空,以侧妃为质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愿意费尽拉拢。
这会东宫迫于无奈,才松口道:
“相国若识时务,本宫或可许诺冯芊语中宫之位。”
京都城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冯相当初千方百计嫁女入东宫,为的不就是中宫之位吗?
如今东宫这般许诺,理应正中他的下怀。
可冯相听到太子的许诺似乎并没有多少激动之情,反而眉目一扫,广袖轻扬,露出一派云淡风轻的祥和:
“为官者忠君,本相与太子,从未有过船。”
太子与谡王闻言脸色一沉,左相却在此刻不避宠溺道:
“我家纤纤说,太子待她不好,屡屡关押圈禁,并非良配,她想改嫁了。谡王和太子殿下也知道,老夫年过半百,膝下便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她有什么想法,为父总是要竭力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