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羽点头:“仅此而已。”
“好吧,那我们换个问法,方队正加入缉案司的目的是什么?”
说这话时,齐诲忽地挺直腰板,一双鹰眸直直盯着方鸿羽,似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须臾之间,那位原本和颜悦色、言辞飘忽不定的温厚前辈,瞬间变成了目光锐利,仿若能够洞悉一切的缉案司令史。
这方粥摊木桌,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缉案司中的刑堂,寒风呼啸而入,方鸿羽则成为了坐在其中受审的罪犯。
这是孟监事从未表露过且不可能展现的一面,他出身言官,后来才退至新河缉案司,身上并没有那股狠劲。
但眼前之人不同,方鸿羽从孟铆的描述中得知,齐诲从底层探卫做起,侦破无数案件,才坐上了亭川令史的位置。
这种面对罪犯时才会展现的压迫感,几乎在一瞬间让方鸿羽的思维僵滞,下意识地就要开口。
然而,或许是齐诲的情绪转变过于突兀,方鸿羽居然硬生生止住了开口的冲动。
齐诲又盯着方鸿羽看了一会儿,随后才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温和长辈的样子。
虽然方鸿羽的表情有些异样,但自己这样的压迫讯问确实会让犯人有发愣的表现。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齐诲皱了皱眉头,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方鸿羽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开口解释道:
“我加入缉案司,自然是为了新河的长治久安,为了保护新河县百姓的安危。”
这番话过于冠冕堂皇,别说是齐诲了,连方鸿羽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虚假,但若说方鸿羽没有此心,那也是纯粹的胡言乱语。
方鸿羽加入缉案司的时间也不短了,尽管所负责的只是小小的新河县。
但由于县衙在大景的影响力逐渐减弱,这些年缉案司所负责的不仅仅是江湖案件或者杀人命案。
即便只是邻里间的琐碎小事,也可能需要缉案司出面,而征卫则成为接触这些事情最多的人。
方鸿羽正是征卫出身,虽称不上身经百战,但也算是阅历丰富。
他见过市井中为物件价格争吵不休的妇人和摊主,看过见财起意谋害主家的仆人,还陪伴过耄耋老人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听他们哀叹离家远行不归的孩子……
方鸿羽也亲眼目睹过血流满地、家破人亡的惨状,即便抓到了凶手,可痛苦仍会伴随活着的人一生。
多年前的那个暴雨之夜,方鸿羽便是那个幸存之人,因此他更加羡慕也愿意守护这片土地上百姓的安宁生活。
“哦?没想到方队正竟是如此一心为公之人?”
方鸿羽觉得直到此时,齐诲才说了句真话,这是句带着几分讽刺,甚至是嘲笑的话。
于是他的语气也稍稍冷了下来:“齐令史,您今日特意在此等我,究竟有何赐教?”
闻言,齐诲笑着摇了摇头:“耐心不足,看来孟监事对你的评价有些过誉了!”
方鸿羽满心疑惑,齐令史一大早就蹲在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考察自己?
或者是为了验证孟监事对自己的评价?他只知道孟铆为自己说过好话,但不清楚具体内容,所以齐令史说了这么半天,目的就是这个?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孟监事对你夸赞有加,一直想让我多关照你,所以我就来看看,方队正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虽然齐诲这么说,方鸿羽也看出来他没有骗人,但他觉得如果只是考察,齐诲没必要这样东拉西扯地提问。
“所以我这是让齐令史失望了?”
齐诲颔首道:“罢了,我便直言了吧,孟监事向我举荐你,希望我带你去亭川缉案司任职,我便想出此下策,用言语试探你一番。”
或许是之前的试探让方鸿羽心生警惕,在听到“亭川缉案司”几字时,他并未露出内心的激动,神色反而平静如水,道:
“那么,齐令史现在觉得下官如何?名不副实?”
“没错,孟监事说你遵规守矩,可面对上官,却毫无恭敬之意,想来此话不真,但这只是官场手段,倒也无关紧要。”
闻听方鸿羽的话,齐诲脸色逐渐变冷,言语未停:
“再问你入缉案司之原因,孟监事曾言你一心为公,为百姓安乐,可刚才我试探时,你心有迟疑,想必这一心为公的评价也是孟监事言过其实了。”
方鸿羽静静听着,并未对齐诲的话作出任何回应,而齐令史的话语仍接连不断。
“不过人无完人,亦非圣贤,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些对我来说也并非那么重要,但缉案司最看重的,是能力!
孟监事曾与我详谈你曾侦破的悬案,称赞你查案不疾不徐,颇具耐心,思维敏捷,武艺高强,实乃缉案司不可多得的人才。”
言至此处,齐诲似是失望的摇了摇头:“但如今看来,此般评价,恐怕也是无稽之谈。”
可他话刚落音,齐诲便察觉自己面前的粥碗突然移动,朝自己这边倾覆而来。
齐诲眼神一凝,他武艺并不精湛,此时察觉到异常,亦运起真气试图抵挡。
然而,这点微薄真气在粥碗的冲击下,无异于以卵击石。
粥碗里虽已无多少粥,但这一倾覆,必然会搞得满身都是!
齐诲见此状况,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幸而自己身着普通布衣,若是着官服,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然而,意料中的场景并未出现,那粥碗在即将倾覆之际,竟然奇迹般地停滞不动,再无丝毫晃动!
齐诲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方鸿羽,脱口而出:“你是宗师??”
这粥碗的异常,自然是方鸿羽所为。
他听完齐诲的话,深知孟监事为举荐自己费了不少心血。
此时眼前有这么一位亭川令史,若能进入亭川缉案司,或许更有机会查清当年的事情。
不过,所谓守规矩和为公之心,说起来本身和方鸿羽也没多少关系。
况且此时多言,反而容易露出马脚,引起齐诲这名老探卫的怀疑。
因此,不如展示一些武力,毕竟在武道之世,能力固然不能完全等同于武力,但也是至关重要的。
不过此时听到齐诲的问话,方鸿羽先是一愣,随后摇头道:“我自然不是宗师,齐令史为何这般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