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羽匆匆离开段百鹤家,并非两人言语间有冲突之意。
实则方鸿羽是想要确认一件事,于是出了巷口直奔缉案司而去。
今日与段百鹤的交谈,给了方鸿羽颇多灵感,无论是“尸体姿态生前论”,还是墨冰的发现,都很有意思。
沉塘女尸案中,女尸身份已有丐帮之人与讯卫负责追查,暂未有结果。
杀人动机无从谈起,但从诸般迹象推断,这事绝非激情杀人,乃是有计划的谋杀。
反观作案手法,缉案司几乎毫无头绪,但今日与段百鹤的交谈,却让方鸿羽有了新的思路。
初发现尸体时,钱志曾提出两个疑问:
其一,死者溺水时为何无挣扎迹象,即便先被迷晕,最后也应有挣扎才是。
其二则是尸体口鼻之异样,溺水之人口鼻有泡沫泥沙乃常事,可如沉塘女尸这般。
口鼻上部满是泥沙水草,下部和喉中却稍显澄净,仅有少量甚至无淤泥存留,这非常奇怪。
钱志与方鸿羽判断死者溺水时未挣扎的重要依据之一,便是女尸手指中无淤泥,周身无水草等物缠绕,尸体亦无任何磕碰之痕。
方鸿羽本就心生疑虑,或许是死者行动能力受限,故而才未挣扎,但尸体上却没有任何被捆绑之类的痕迹……
或许也是有的,仵作曾在尸体腹部发现微弱红痕,这会不会是重要的切入点?
方鸿羽匆匆而回,正是要亲眼判断一下那红痕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可当他行至主街,竟瞥见街口粥摊内坐着一个十分眼熟之人。
那中年人身着素衣,宛如平民般端坐于粥摊内喝粥。
凭方鸿羽敏锐的耳力,甚至能听清男人与粥摊老板的对话。
“这位爷,您就别拿我们这些小商小贩打趣了,我这小本生意,哪有肉粥卖啊!”
男子瞥了眼手中的粥碗,问肉粥只是随口一提。
正欲笑呵呵回应时,忽然瞧见街道尽头方鸿羽的身影,他先是一怔,继而冲着方鸿羽点头示意了一下。
方鸿羽顿住脚步,这中年男子并非他人,正是缉案司亭川令史,齐诲。
这种感觉又来了,方鸿羽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齐诲那淡淡的笑容背后,似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这并非孟铆所感受到的虚伪,而是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善意。
没错,这确实是方鸿羽的第一感受,自初次见到齐令史起,对方便对自己怀有一种莫名的善意。
可这世间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齐令史这怪异的善意究竟从何而来呢?
方鸿羽甚是疑惑,既然齐令史已认出自己,他也不可能佯装没看见见,毕竟得罪顶头上司那是蠢货行为。
于是他稳步走向粥摊,在齐令史对面坐下。
粥摊老板见是方鸿羽,笑着说道:“方队正,又来吃粥啊,还是老样子?”
“嗯,再加一张面饼。”
方鸿羽与粥摊老板说完话,转头看向齐诲,只见对方脸上仍是那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百年不变。
对方不说话,方鸿羽只好自己开口:“齐令史!”
他说话时并未行礼,也无几分敬重。
但齐诲听了这话,反而呵呵一笑:“这里没有令史,只有一个吃粥的平民百姓。”
方鸿羽不明所以,只听齐诲接着说道:“方队正刚才行色匆忙,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暂时没有,但齐令史放心,此案已有头绪,相信不久就能破案!”
却见齐诲抬手止住方鸿羽的话:“我说了,这里没有齐令史,方队正也不必向我汇报案情。”
方鸿羽懵了,丫的不是你问的吗?
他有点搞不明白齐诲想干嘛了,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齐令史究竟想说什么?”
齐诲一大早就身着布衣来到这粥摊,总不可能是无事可做吧?
难道是微服私访?还是说齐令史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查案?
毕竟冬月考校范围覆盖整个庐州,缉案司虽有监察职权,这冬月考校之时,缉案司也是被重点监察的地方。
而齐诲作为亭川缉案司令史,新河在其管辖范围内,却接连发生数桩杀人案。
齐诲自身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这恐怕也是他亲自来到新河的原因。
方鸿羽若遇此事,未必如此机敏,但丐帮彭长老所言很有道理。
身任缉案司令史如此要职,要是有人蓄意诬告齐诲,他在朝中若无靠山,必将万劫不复。
听了方鸿羽的话,齐诲微微摇头,不答反问:
“其实自见到方队正起,我便有一疑问,不知方队正可否为在下解惑?”
方鸿羽皱起眉头,但上官问话,他也只能答道:“什么疑问?齐令史但说无妨,鸿羽定知无不言!”
见方鸿羽如此严肃,齐诲温和一笑:
“其实并非大事,方队正不必如此严肃,我只是想问,方队正如此认真查案的动力何在?”
方鸿羽眉头紧皱,看来齐诲并非查案或微服私访。
齐诲在粥摊等待,就是为了他方鸿羽,但具体目的,他还不太明白。
“齐令史为何有此一问,这很重要吗?”
“当然!”齐诲点头。
“查案嘛,自然是想知晓事情真相。”方鸿羽回答很简洁。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