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葫芦一见是自家首领到了,连忙扔掉鬼头刀,连滚带爬地跪倒在铁老大的马前,虽然这次损失不大,但毕竟是被人偷了家,不仅留守的老大半翅蜂被杀,而且来偷家的居然还是一群崽子,这让光头葫芦难以启齿——此种情况下,只有一解,拉个叛徒出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不用再想,安书房分明就叛徒,这里就是他新来的,而且之前就是因为不放心他才由光头葫芦看着他放外哨,结果还是遭了这个二五仔的算计,先是自己在放外哨的时候,被安书房伙同驿置细作暗算,险些丢了性命;而后安书房又带着少说三、四十号的驿置人马突袭山坳,自己的大哥半翅蜂带领众家兄弟拼死抵抗,最终还是因寡不敌众,殒命当场。
光头葫芦跪在铁老大马前,涕泪横流地讲述以上这一切,期间他还将包在伤口的布条扯开,把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铁老大看,然后赌咒发誓要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替铁老大找回被抢的财物。
带着一堆贼东挡西杀的铁老大要是没有八百个贼心眼,他也坐不了匪首的头把金交椅,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的眼睫毛都是空的,光头葫芦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他一看便知——好在损失不多,而且死的最大的是半翅蜂,这老小子早有篡位之心,一直看他不顺眼,这回正好有人替自己做了他,铁老大心里还挺高兴。
心里这么想,脸上自然不能带出来,铁老大连忙下马并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光头葫芦,一脸肃然两眼激动地看着他,并安慰道:“葫芦兄弟,你们遭老罪了,哥哥谢谢你们。不过,死掉的兄弟不能白死,尤其是半翅蜂首领,我决定,今夜不抢东西了,我带着兄弟们挨个村子烧过去,报仇!”说罢,铁老大一手扶着摇摇晃晃的光头葫芦,一手将手里的马鞭高高举起,面向众贼。
众贼立即用群情激奋的表演来响应铁首领的号召,这伙盗贼也就一小部分是铁老大的原班人马,其余的贼都是慕名而来——铁老大跟匈奴人有交情,抢来的东西、人都可以拿去跟匈奴交易,换马换女人……只要匈奴人有的,而且匈奴人还能时不时地助上一臂之力,比如说,上次胖督邮从张掖屯田军调配出来剿匪的军队,就是由匈奴人假冒盗匪之名出面截杀的,就这待遇,舍铁老大其谁,跟着他混,有面儿还有肉,最重要的是不会被官府轻易捉了去砍脑袋,何乐不为。
可就一样不好,一个贼一个心眼,而且都是贼心眼。对此,铁老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贼不出圈,他就不管——毕竟,匈奴人之所以愿意跟自己合作,就是因为自己能号召到更多的贼嘛!
既然气氛都到这儿了,不见点儿血怎么对得起群贼的马刀。
于是,铁老大向光头葫芦询问道:“安书房那竖子,何在?”
光头葫芦向山坳口方向一指,道:“我方才已命令六子将他拖出去砍了,想必这会儿已经人头落地了。”
“哦,既然这样,那就叫六子把人头带回过来,祭旗!”铁老大向山坳处望了望,说道。
光头葫芦身边一个小贼立马拉着刀,就准备往山坳口方向去找六子,被光头葫芦一把拉住,道:“我亲自去。”说罢,光头葫芦捡起地上的鬼头刀,向山坳口走去。
铁老大也不阻拦,谁去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看看后山重要的东西丢没丢,而这东西重要到只能由他自己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信去,因为那可是匈奴人垂涎三尺的东西,整好了,说不定还能让自己弄个匈奴的小王当当。
没了光头葫芦这个麻烦的外来户,更好,省得他把这个秘密探听了去,偷拿了东西去跟匈奴人交易。
“尔等在此等候葫芦首领取回叛徒的首级,俺去趟后山,把那里的金子拿过来分与众家兄弟们。”铁老大将大黑马交给手下的小喽啰,然后带着两名亲信,在众贼的欢呼声中,径直向后山信步而去。
铁老大的秘密让他自己先看着去吧,光头葫芦纳闷的是,人呢?
山坳口处,除了被夜风刮得簌簌作响的野草和嶙峋的山石外,连个鬼影都不见,就剩光头葫芦手里的火把照射下他自己的人影。
“六子、六子。”光头葫芦举着火把到处照,“娘的,六子你在哪个草窠里拉屎呢,安书房那小子的脑袋搬家没?”光头葫芦举着火把边照边找,不知不觉间深入到野草和山石的深处,但仍未见六子和安书房搬家的脑袋。
“咦。”光头葫芦站在原地纳闷,他咦了一声。
“嗖”,“嗖”,“嗖”的三声,紧接着就是“啊”,“啊”的两声,然后“扑通”一声,光头葫芦的身影消失在月下。
怎么事儿,光头葫芦被妖精吃了么,当然不是,而是被马镫的三发飞蝗石,揍晕了。
马镫为躲避铁老大的马队,躲到深处的山石中后,没敢轻举妄动,就在马镫思忖着什么如何脱身之际,六子拖着安书房到了山坳口,并笑道:“安爷,明年的今日就你的忌日,到了那边做了鬼不要怨我,是葫芦大哥要你的命,兄弟我不过是上支下派,身不由己。安爷,你放心,兄弟我手头一定干净,保你不受罪。”
“六爷爷,你老要是开恩饶了我这条狗命,我有大大的好处送给爷爷,怎样?”安书房跪地求饶,许出好处给六子,要换自己一命。
六子一听就笑了,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发财,既然肥猪拱门,那就不妨听听看。
六子手中的刀一扬,没落,一脸奸笑地看着安书房,也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如果不如意,自然就是手起刀落,安书房人头落地。
“不瞒兄弟说,别看我刚入伙,身无长物……”安书房跪在地上,仰着脸看着六子的刀,说道。
还没等安书房说完,六子就急赤白脸地打断了安书房,“我就知道你啥也没有,就算老子发了善心,让你多活了一阵。”说罢,就双手握住了刀。
“可我知道后山有什么东西,而且在哪里,是什么。”安书房吓得三个魂儿丢了俩,急忙喊出他的好处。
六子听后,不屑一顾道:“哪个不知道铁首领在后山有好东西,还用你许给我?况且,动铁首领的东西,你小子这是想害我。”说罢,手里的刀晃了晃。
“六爷爷,你看这是什么。”安书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六子。
月光之下,那东西晶莹剔透泛着幽幽的绿光,黑色的花纹间嵌其中,煞是好看!
“夜光杯!”六子的两眼发出绿光 ,举刀的手放了下来,一把将夜光杯从安书房手里夺了去,把玩在手中,嘴里啧啧有声地赞道:“这,可是好物件!哪来的?”
安书房一见六子眼里冒绿光,就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他一骨碌身儿从地上站起来,在六子耳边低声道:“从后山的偷的,只有铁老大才有这样的东西。而且,那里可不止有夜光杯,比更好的东西,有的是。”
六子将夜光杯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怀里,然后斜着一双母狗眼儿,看着安书房,问道:“看来,你去过?铁老大藏心尖儿的东西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来半年了,只知道后山有东西,但不知道具体地方。”
安书房忙不迭点头道:“不瞒六爷爷,我为啥能投靠到这里,不还是因为在这儿有个同乡,他是铁老大手下的保镖,有一次与我喝酒,不小心说走了嘴。起初我也只当他是酒话,可后来我忍不住偷偷去了一次,你猜怎么着?”
“你就拿了这东西!”六子往怀里拍了一下,看着安书房,说道。
“对啊,不虚此行!”安书房咧开大嘴,笑答道。
“你就没再拿点儿其他更值钱的东西?”六子用刀尖在安书房胸前的衣服上,挑了挑。
安书房立马儿将上衣完全抖开,然后满脸无辜地答道:“六爷爷,你知道,我这人胆小,就单单拿了这只夜光杯就吓死我啦,哪还敢多留半刻,得手我就撤了。”
“真废物,就捞了这么点儿东西,不是空去白回么!?”六子一脸的看不起,想着如果换成自己,可绝不就这一只夜光杯了。
“我可以带六爷爷过去,到了地方,以六爷爷的身手,还不拿他个底掉儿!然后就不用再看人脸色在刀尖上过活了,买上百八十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安书房不但马上表态可以带六子过去,而且还给六子画了好大一张饼,让六子看着月亮的眼里,满是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憧憬。
“你先说说看。”六子毕竟做贼多年,贼心眼并不少,他怕安书房哄他,所以要听安书房先说说,如果不对立马儿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隔墙有耳,六爷爷请俯耳过来,我悄悄说与你听。”安书房向六子招招手,说道。
六子一听也对,这是什么地方,贼窝子啊,一个个都八百个贼心眼,还真说不定被哪个贼听了去。
于是,六子向安书房俯耳过去,手中的刀尖冲着安书房的肚子,防备着。
“就在后山……”安书房冲着六子的耳朵,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山石后的马镫侧着脑袋努力去听,希望能探得铁老大的藏宝处,那可都是被抢的驿户们的血汗。
就在马镫支棱着耳朵仔细听时,安书房突然大喊了一声:“谁啊,出来,别在那儿偷听,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