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众人对他这个到迦南为质的殿下大有好感。
方镜川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虽然说迦南不比青岚那么等级森严,但是平民出身的人想要出人头地,还是异常艰辛。听了尤溪的话,素鸣衍不禁又多看藏金两眼。
方镜川抹了抹鼻头的汗,这才发觉自己是最傻的一个,想要说讨好的话,又觉得不合时宜,以后只剩下孤家寡人,日子难捱了。
方镜川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额头汗湿,觉得南方的天气又闷又湿,让人的心里烦躁不安。
安置难民,就要允许裔天商队在迦南境内自由的活动,原来是要求商队在迦南的经营许可权。
春江明湖猜想檀那明河到迦南为质,青岚拨给他的用度也相当有限,能挤出来的只是怀水车薪,说道:“少王的心意,明湖代领了,迁出的村民,明湖自会与镜城的官员商议。”
听了他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一僵,想不到青岚的这位殿下还真会胡闹,春江明湖说道:“殿下的安危滋体事大,不宜涉险。”
春江明湖身为迦南名臣,为宦清白,断断拿不出这么多钱出来,如果素鸣衍真的任着性子拿出这么多钱来,也不介意他喧宾夺主。但是刚才休息时,檀那明河将三个心腹召到车里商议,这一万金铢拿出来,必定有其他的要求。
白术沉默了一会儿,堂上众人也是沉默不语,让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尤溪轻轻咳了一声,问道:“白侍卫,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做什么?”
小紫狻已有一尺来高,全身紫色长毛,幽紫的瞳子晶莹剔透,就像紫色的玉石,濑皮濑脸的样子,完全没有王者荒兽的威势。
素鸣衍说道:“方大人,你认为八名廷卫有没可能听从尤将军的命令?”
方镜川带来的两名廷卫闻声走了进来,正看见尤溪踏出坐席,将方镜川肥胖的身子锁在手里。两名廷卫愣在那里,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看看方镜川,看看尤溪,又转过头来看那盛气凌人的六殿下。
春江明湖沉吟了片刻,说道:“赤肌鬼种群出现什么变异,我也猜不透,会有许多危险。”
“这……”
离众人老远,差不多坐在门口的石川华大声嚷嚷:“春江祭酒,我们跟你进山,今年的学业能不能帮忙打个优等?”
素鸣衍说道:“尤溪、白术陪我进山,其他的人手都听江采离的安排。”
江采离说道:“卑职倒能抽出些时间出来。”望了方镜川一眼,笑着说,“方大人心里明白着呢,不管大殿下还是三殿下登上帝位,我们在殿下跟前服侍的人都不再受信任,所以要跟殿下一条心。”
春江明湖回过神来,说道:“青岚封爵的王族都要受制于内府司派出的典签,一般说来没有什么权势,还比不上地方上的大族。现在青岚权势极大的王族,也就那几位有望登上帝位的王子。这位羽嘉郡王借题发挥,在我们面前将他身边这位方典签的气焰完全打压下去。这样的话,他要做什么事,就不需要受这位方典签的制约,内府司派到他身边的人迟早都要给他降服。这位少年郡王,可比你们想象中的厉害啊。”
素鸣衍肩膀一耸,长眉飞扬入鬓,神情间蛮横骄纵,气势却无比凌厉:“哪有主子要忍受奴才训斥的道理?尤溪,将他拿下来。”
“明河殿下真是好个性……”石川华大声叫好,“主子哪有让奴才训斥的道理,这话我爱听。”说着,横着眼朝身后两名扈从剐了两眼。
那乘华丽无比、硕大无朋的精铜战车被巨石砸毁之后,素鸣衍的专乘只是一辆普通的精铜战车。他是青岚游学迦南的王侯,仪制不能省,但是在碧云山下折损太大,铜车都有残缺破损,凑齐十八乘勉强可以上路的铜车,就连素鸣衍专乘的铜车的车厢车壁都有轻微的撞凹,外厢漆彩剥落,十分丑陋,车辕车轮也有变形,气势威风与他在帝国境内远不能同日而语。
按照青岚的典制,羽嘉郡王的属员都应受少王典签方镜川的节制,春江明湖可不认为方镜川能节制得了像江采离、尤溪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
正思绪纷杂之际,忽听得身后长草里“呲啦”声响,一阵疾风直掩后脑,素鸣衍想也没想,缩肩侧头,坐在身子在瞬间就往旁边移开一尺的距离。小紫狻高高越过他的肩头,一头栽到山岩下面去,在草丛里打个滚,沾了一身草屑,又跃上山岩,两只前足立在素鸣衍的膝盖上,头凑过去要舔他的脸。
柳静安才二十岁,让罗思勉去做他的副手,颜面过不去,心里也不会服气,江采离说道:“商队事务可以分成两块,一与经营买卖,一是沿途护送,这样就将商队的人手分成两批,一批人手专司经营买卖,一批人手为商团护卫,静安跟我多年了,经营买卖的事就由他负责,商团护卫还要麻烦罗侍卫。”
装备精良的八百镜城军退出高丘时,伤亡超过半数,据他们描述,这种更高阶的赤肌鬼与常人一般高矮,灵活度已没有种族的限制,紫黑色的甲皮,让它们比赤肌鬼头人有着更强的防御力,强弩对它们的伤害也相当有限。他们才是赤肌鬼的核心,有些与常人相当的智力,镜城援军就是戒心不足,给包围在一座山丘上,要不是领军的武官当机立断的选择突围,几乎全军覆灭。
白术、罗思勉两人原来是帝君寝宫的廷卫,对帝宫的秘闻知道的比旁人多,长夜妃没有失宠,六殿下怎么会失宠?六殿下虽然无望帝位,但在帝君心里的地位却不低。帝君让六殿下到迦南为质,有着保全六殿下的曲折用心在里面。
这会儿门口的侍卫进来禀报:“白侍卫求见。”
此外还有内府司派到素鸣衍身边的少王典签方镜川,方镜川率领八名廷卫。
春江明湖皱着眉头,镜城军损失惨重,遗失在山区里的武器,更能进一步加强赤肌鬼的攻击力。
素鸣衍微微一笑,没有理他,对尤溪说道:“大家齐心协力,你也不要藏着掖着,多与白术他们切磋切磋,还不知道要在迦南待多少年,但是回到青岚还是没有趁手的人使唤,就太窘迫了。”
就算如此,随素鸣衍进入迦南的随员也有六十多人,比春江明湖的使团还要庞大。还好裔天商队名义上是独立的,不然也要引来很多的非议。
方镜川几乎给柳静安、藏金拖着离开。
镜城的援军赶来时,一滩鲜血似的夕阳悬在远处的山巅之上,明净的天空就像倒悬着一面蓝色大湖,空气里充满浓郁的血腥味与赤肌鬼的气息,素鸣衍抱膝坐在山岩之上,闭息看着远处山巅的流霞与苍穹,想起燕云荒原里的岁月,想起素鸣戈。
江采离在旁边笑道:“你让每个村子都派一个人跟商队先进镜城准备,青岚的商队在迦南境内购置田地、修建屋舍,就是有春江大人的亲笔信函,走起程序来,也相当麻烦。”
他心里明白:他们这次随六殿下到迦南为质,命运已经与六殿下绑到一起了,不管日后六殿下的哪位兄长登上帝位,他们这些在六殿下身边侍候的人都给遭到猜忌、排斥。当初想到六殿下绝无登位的可能,心里又有遭贬的怨气,难免对这个还没成年的殿下起了轻视之心,万万没有料到今年才十七岁的六殿下竟然这么强势!不知为何,昔日的侍卫统领竟对六殿下心悦诚服,全心全意的维护他,而不是迫于自己的职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江侍领,心计谋算竟是一时的人杰。这些名义上都应该归他节制的人都对六殿下忠心耿耿,可恨自己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白术这才明白六殿下坚持进山,乃是要在实战中锻炼自己,不愿一直处于众人的保护之下,如果六殿下的武技能迅速提高,侍卫们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了。白术一直在帝宫侍卫,怎能不知六殿下的这种勤勉在王族子弟中算得上难能可贵?与罗思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没有选择错误,再不劝阻,只想着到了山里小心照顾着就是。
素鸣衍替它挠了挠颈毛,转身站起,江采离、阿黛、采儿、青菱等人都随援军一起赶过来了。
这计策是谁想出来的,春江明湖清澈的目光迅速扫过江采离、尤溪、阿黛三人?不过能为此拿出一万金铢来,也绝对是大手笔,一万金铢足可能将身后的老弱妇孺都买下来。
如果身边的人都不能心悦诚服,还谈什么大事?但是刚刚踏上迦南的土地,就如此顺利,让江采离也有些喜出望外,站起来笑道:“殿下在迦南境内,不宜过度张扬,身边留些人手够使唤就行,其他的人都安排进商队,殿下打算如何安排?”
方镜川抹了抹鼻头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说:“每月送递内府司的文书,卑职都会拿来给殿下过目。”
江采离继续说道:“我们殿下也知吏事,一万金铢捐出去容易,却不能确保都用在村民的身上,裔天商队左右无事,就留在镜城帮助安置,但是裔天商队在迦南有许多不便,还望春江大人跟方方面面说一声。”
素鸣衍回头看着方镜川,问他:“节约用度,可以调拨多少出来?”
石川华目瞪口呆,嘴巴张着,口水差点要流出来,目光在阿黛、采儿、青菱三人的身上转个不停,最终还是死死的盯着阿黛,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气息更加迷人,让人沉溺其中。
“这么一大块地只要十万银币?”阿黛瞪大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素鸣衍可不管方镜川心里在想什么,白术、罗思勉等人都愿意听候调遣,凡事也由不得方镜川了。
方镜川目瞪口呆,睁大眼睛瞪着素鸣衍,尤溪一声“方大人”就像闷雷似的落在他的耳鼓里,震得他耳膜生疼,方镜川吓了一跳,才发觉失态了,忙欠身赔礼:“少王,虽然说到迦南为客,起居之事都会有迦南操心,好歹也要留一些应急。”
此地的防守交给镜城过来的八百名援军,众人撤到天马溪渡口。从天马溪往南,还要走七八十里路,才走出高丘地区,进入镜城的区域。
这都是事先商议好的,尤溪自然明白江采离说出这番话的用意,看了颇为意动的藏金一眼,说道:“聊表心意,春江大人不应推辞。”
易非天轻声说:“羽嘉是青岚最小的一个郡,只有一座主城,青岚帝廷不可将羽嘉城赐给他,虽然被封为羽嘉郡王,其实连自己的封邑也没有,有什么好羡慕的?”见石川华目光在车外的青菱、采儿身上睃,哑然失笑,“你是羡慕这个?”
赤肌鬼袭村的消息也传到镜城,居住在镜城北面边缘地区的民众也离开家园,往南边更安全的地域迁移。
六殿下在迦南众人面前折辱方镜川,骄纵蛮横,真是要取方镜川的性命,他们也只有听从。六殿下现在收拾方镜川,迟早要轮到他们,还不如此时主动一些,让六殿下依为心腹。
素鸣衍眉头皱起来:“那你就留下一万银币应急好了。”甩手走开,脸上挂着十分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