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笑一声，他转头，对上了宁池鱼那一脸的视死如归。
“与你有什么干系。”沈知白轻咳两声：“是我非要跟着你去的，怪不到你头上。”
“我……”心里被一种复杂的情绪霸占，沈故渊叹息，伸手将她按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我……已经在改了……只是……改不了有点自私……我想你再陪陪我，哪怕是因为沈知白，你也再陪我一段时间……之后……你若不想理我，那也就罢了。”
“我当年，是不是给沈羲生过一个儿子？”
幼帝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转，但宫里气氛很是紧张，进出的宫人都蒙着面，谁咳嗽了一声，立刻就会被人拽着拖走。
“知道您还让人等？”郑嬷嬷摇头：“好歹听听她要说什么。”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池鱼去叫沈知白，伸手刚搭上他的胳膊，就发现不太对劲。
“没有想到，在我没教的时候，她反而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我是神仙。”沈故渊道：“没有神仙做不到的事情。”
微微一惊，池鱼后退了一步。
沈知白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池鱼坐在他床边，眼睛活像兔子眼似的。
她是。
浑身的血都是一凝，池鱼看着面前这张脸，手上比脑子的反应还快，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对面这人眼里的神色很奇异，似是在回忆什么，又惋惜又庆幸。他大抵是不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所以只管用那双经历了无数波折的眼看着她，眼波缓动，情绪蔓延。看着看着，竟然伸手想来碰她的头发。
心里沉了沉，宁池鱼问：“你会救他吗？”
沈知白叹了口气：“沈羲死的时候就已经立了那孩子为太子，并且选了五位重臣辅政。他一死，太子继位，是为大梁第二代帝王。”
一袭红衣从床榻边蜿蜒落在地上，满头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垂了下去，散在明色的锦被上。
深吸一口气，池鱼想，要怎么样都随他吧，只要沈知白能活过来。她欠过他一辈子，这辈子刚开了个头，总不能就这么没了。
想起什么来了吗？
说罢，抬步就走。
握紧了拳头，她没回头，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朝着马车就冲了过去。
卑鄙！池鱼恨得牙痒痒：“那若是之后你救不回他当如何？”
“我知道。”沈故渊点头：“然后呢？”
池鱼这叫一个气啊，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对你做尽了过分的事情，却还要逼得你来求他，她还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池鱼提着裙子就要往殿里走。
池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咧嘴笑道：“我不怕的！”
“有事求我？”他勾唇。
吵着闹着要面圣的余承恩也染了天花，后悔不已地在家里养着，想尽一切办法求医。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静亲王府曾经有一位大仙，神机妙算包治百病，京中便有不少人来堵静亲王府的门。
“那你这算什么？”池鱼怒道：“就不能好好帮我个忙吗？就不能别威胁我别逼我吗？”
宁池鱼没回答，只伸手抓了他的衣襟，垫脚吻上去。
“三司府里最近死了两个人了。”御医叹息着道：“京城人心惶惶，也只有您二位还敢进宫来看。”
“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自私。”宁池鱼冷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无耻呢？”
丫鬟迷迷糊糊地推开门。就看见自家主子满脸惊慌地道：“快去请大夫，知白发高热了！”
笑着笑着。他觉得心疼得厉害，说不出来是怎的一种疼法儿，让他手指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池鱼的步子僵了僵。
“想好了？”他勾唇：“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面前的人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池鱼皱眉，刚想问他一句怎么了，就见那苍白的嘴唇一碰，吐出一句话来：“我想要如何，你最清楚。”
略为可惜地摇了摇头，沈故渊道：“那我去吃了。”
他梦见过一万种宁池鱼报复他的方式，却没料到她会这样哭出来，懵了的同时胸口还闷得厉害，左右看着，拿了她的手绢出来替她压着眼睛，皱眉道：“我没有欺负你。”
她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吗？
池鱼笑了笑，道：“生死有命，真要死躲去哪儿都没用。御医，陛下怎么样了？”
轻笑一声，沈知白点头：“这点倒是没有说错，沈羲自私得很，当年将你宠成了一代妖妃，如今也不肯放过你。若是我打得过他，一定取了他性命，让你这辈子安安心心地过。”
“我像不像个强迫良家妇女的歹徒？”他勾唇，容色潋滟地问了这么一句。
池鱼瞪眼看着他。
“哦？”沈知白挑眉：“想起救你出火场的人是沈故渊了吗？”
沈故渊记得，月宫里的老头子曾经长吁短叹地说过一句话。
“他得喊你一声曾奶奶。”沈知白唏嘘。
低笑一声，沈故渊摇头：“池鱼，我是管姻缘的神仙，管不了这人间的生老病死。我给得了灵药，也改不了人的命数，你明白吗？”
脸一垮，池鱼皱了眉。
勉强勾唇，他道：“你倒是不怕死。”
“不太妙。”沈故渊勾唇：“我找人拿了药，但不是很对症，只能看他的造化。”
先前的宁池鱼，眼里只有他的好，哪里会当真觉得他无耻？而眼下，她气狠了也看透了，怕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然而，这场天花以玉清殿为轴，短短半个月，扩散到了整个皇宫。
池鱼沉，想了许久还是道：“我想看一眼，就一眼。”
“还有谁能……”静亲王想说还有谁能救？但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一个影子，他顿了顿，沉声道：“上回你不是已经替忠亲王去过一回了吗？说是没有办法，那这回去又还有什么用？”
这位爷这一身风华，没走两步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池鱼走得艰难，被人推了一把，正想回头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拉住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