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总不能连尊严也不剩。挺直腰杆,她气势十足地往山下走,从背后看的话,看不出她丝毫狼狈。
“五十两!”
“嗯,但是我得先去找人拜堂。”池鱼耸肩:“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浪迹天涯。你要是能带我一程,那倒是无妨。”
沈故渊抿唇,很是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不过没说池鱼是因为他才要跟人拜堂的,也没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说宁池鱼疯了,要随便嫁个人,以求离开仁善王府。
这样的环境里,他肯定是睡不好觉。左思右想,等到天黑,还是偷偷溜了出去。
宁池鱼肯定在他身上吃了不少的亏,所以现在面对他,才会这么疏离。
掏出五十两银票塞进她手里,叶凛城咬牙道:“你不如跟了我算了,瞧你就很有做大盗的天分!”
说这句话,自己也很心虚,那天晚上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能很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她身上做了什么。那天晚上的宁池鱼眼里都是茫然,被他蹂躏得疼痛难忍,也只是咬紧牙关没吭声,他当时以为她是在装可怜,怒火更盛,开口就是一句:
池鱼打了个呵欠,看着面前的叶凛城问:“你还不回房休息?”
说着,抱起旁边的洗衣盆就要走。
叶凛城醒来的时候,宁池鱼已经回到京城坐在他床边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姑娘好生清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很好看,却也像铺了一层霜。
池鱼掀开车帘就走。
上头的人一声冷哼,接着四周一晃,她瞬间就站在了悬崖上的断桥边。
有这句话,沈故渊心里微松,回府又去找了郑嬷嬷。
池鱼突然就明白了黎知晚为什么总是像戴着一副面具,因为把心给别人看了,还被人随意践踏的话,真的是一件非常狼狈的事情。那倒不说,逢人尽说三分话,再不全抛一片心。
“有。”叶凛城满眼深情地回答:“你。”
“我要成亲。”看着郑嬷嬷,池鱼道:“烦转告三王爷一生,我成亲之后,他就不必管我了,大家两清。”
池鱼一愣,立马转身出去,将门“呯”地关上。
郑嬷嬷神色平静。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把这床单往院子里架起来的竹竿上一挂。
“刷”地一声,丝质的白色床单在竹竿上展开,暗红的血痕,一滩又一滩,像绽放的牡丹,触目惊心。
“大哥,我在。”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子来,凑到他身边眨巴着眼问:“有何吩咐?”
沈故渊眯眼,终于转过头去看了看旁边这人。
“宁池鱼。”池鱼果断地朝他伸手:“宁为玉碎的宁,池中之鱼的池鱼,承惠,五十两。”
郑嬷嬷慌了,左右劝不住,只能急吼吼地去找沈故渊。
郑嬷嬷吓傻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使不得啊姑娘!怎么这么突然……”
等看清来人是谁,她微微一顿,别开了头:“三王爷跑这么急做什么?”
神经病。
“用不着你来担心。”池鱼抹了把脸,恢复了正常:“我自己有安排。”
“哎哎哎!”叶凛城连忙喊住她,捂着腰道:“我身上还有重伤,出城很难,你要是帮我个忙,把我送出去,我给你一百两。”
“好。”叶凛城:“有你这一句话,我送佛送到西。”
池鱼听见了他的冷哼,心里沉得厉害,眼眶也忍不住有点发红。
“三王爷是吗?”叶凛城有点意外,却还是很配合地扭头朝沈故渊拱手:“有礼了。”
“还是说您想通了,觉得池鱼姑娘很可爱,想和她成一段姻缘?”郑嬷嬷低笑:“若是后头这种,老身可以帮忙。若是前头那种,主子您法力无边,自己看着办即可。”
“你醒了?”她道:“带银子了吗?”
“哎哎——”背后的声音被门给关住,池鱼回去自己的厢房,想认真考虑一下要嫁给谁的问题。
一滴水落在桌上,溅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叶凛城看着,脸上笑容一敛,立马递了手帕过去。
“外头那位就是三王爷啊,长得是真的好看,好像和你有不少纠葛,你竟然是因为他才要找人拜堂成亲的,他是不是抛弃了你?”叶凛城没看她的脸,兴奋地喋喋不休:“你看看他方才的脸色,要是他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可真是太过瘾了!嘴唇都发白了,肯定气坏了!”
池鱼朝他点头,先上了马车。叶凛城跟在后头,神色痛苦地朝她伸手:“拉我一把。”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棒,池鱼挣开了沈故渊的手,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心有余悸。
主屋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长案上的观音像被宁池鱼撤走了,她还没来得及补上个新的摆件,看起来空空落落的。旁边的台子上放着个粗糙的、泥捏的错别“卍”字,上头一根红绳,弯弯扭扭地从台子边缘垂下来。香炉里没有点香,四周都隐隐还有一股子药香没散。
说得跟谁不是第一次一样?池鱼觉得好笑,心里堵着的东西也散开了些。
“那你帮我忙,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池鱼问。
池鱼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好不容易逃出城,你还要陪我回去拜堂?”
然后就捏着帕子狠狠擤了擤鼻涕。
“帮我……”艰涩地开口,沈故渊抿唇:“帮我让她原谅我。”
以前遇见外人,宁池鱼是不敢结交的,是余幼微打开了她的心门,让她明白外头的人是可以接触的。但也正是因为余幼微,对于陌生人,宁池鱼再也不敢毫无防备。
沈故渊下颔紧绷,眼里的不悦已经要溢出来了:“我现在想换个报答方式了,行不行?”
“你不怕被我拖累,那我就更不介意拖累你了。”池鱼道:“回城拜堂吧。”
生气?沈故渊咬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心里揪成一团,呼吸都觉得困难。
沈故渊一愣,皱眉:“郑嬷嬷告诉你的?”
城门口到了,但是京城最近戒严,进出的检查都很严苛,池鱼想了想,拿出身上一直带着的仁善王府玉牌,递了过去。
“然后呢?您得到了这个可怜的爱着您的姑娘的原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您的任务,然后继续无视她的感情?”
池鱼没吭声,走到屋子里坐下,呆呆地盯着桌面发呆。
“你当真想摔死,我就成全你。”沈故渊淡淡地道:“反正你死了,我身上的债也就了了,少个烦。”
“你不是要一个机灵又口风紧的人吗?”叶凛城伸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