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又是一笑:“正如我在书房里看到姐姐以前所作的那幅水牛图,该是怎样的才思、怎样的胸襟才能画出那样远胜名家的墨迹?”
她依旧没有回应。
她一步一步,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向天子。
但是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没关系,你去备车,我从后门出府,我小心些也就是了。”东珠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一种极为强烈的负罪感让她心惊肉跳,因为她的任性,她的自私,竟然连累额娘病倒,她简直是太不孝了。
难道,如霞是玛嬷安排在承乾宫的?
又想起从小到大,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额娘真是为自己吃了不少的苦。
“皇上,昭妃娘娘正在沐浴。”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可是,还是等少爷回来再说吧。您现在的行踪若是暴露,怕会有危险。”乌达急得直跺脚。
她不应。
“格格,您为何垂泪?难不成您已经知道了?”乌达又一次推门而入。
降萼轩内,东珠在书案前绘兰,浓墨写意寥寥数笔,虽然是纤纤玉手但下笔雄健沉稳,以墨点花潇洒自如,虽不着颜色只以墨之深浅便勾勒出婀娜花姿。
“格格?您要回府吗?”乌达眼见东珠向屋外走去,立即紧张起来。
“娘娘说,这是她的‘记时绘’和‘心情绘’。从去年冬至开始,每一日娘娘都会画一个花瓣,九个花瓣凑成一朵,一朵画好日子却已过了九日。而着色时,心情好时用红色,心情不好用黑色,不好不坏时便用绿色。”如霞面露笑妍,“咱们娘娘行事,总是与人不同,处处透着稀罕!”
“你知道的,主子要的不是尽力。”显然问话的是主事的。
天子心中轻叹。
“你下午的时候跟朕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不知是哪宫的主子在奏乐。”顾问行回道。
花飘零,帘前暮雨风声声;
不管你是否乐意,你都无法左右这个结果,而再换上的新弦,是无法匹配出原来的音色的。
“今日好心境,怎么突然提笔作画了?”费扬古进门,正看到东珠在往作好的画上题诗。
“皇上请移步,奴婢要给娘娘擦身。”
东珠抬起头,对上费扬古的眸子。“有人说,先帝没有死,因为姐姐仙逝,他觉得了无生趣,所以遁入空门。也有人说,他伤心过度,所以早逝。你觉得呢?你说如今,他到底是生是死?”
“去吧。”
见费扬古入内,东珠自是掩饰不住心中的欢欣,浅浅地笑着。
是的,与天子比肩,只要她愿意,她就是站在天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夜,暗得让人呼吸困难。
这是曹寅的回报。
他忍住心中的酸楚,低下头,第一次郑重而温情地将自己的脸与东珠的脸贴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那温暖虽然微乎其微,但足以安慰彼此那颗饱受委屈与伤感的心。
虽然,他从不表态。
“奴才无能,没见到公主,嬷嬷说,公主在闭门安胎。”
“果真稀罕。”皇上刚待再问,只听外间有人惊呼,又是一阵慌乱。
今生,因为有爱,难道注定如此悲辛?
“乌达,赶车的人找个眼生的,别让人认出是你府上的。”东珠叮嘱。
“娘娘!”看到东珠与皇上一同进入承乾宫,承乾宫所有的人都惊诧万分。唯有云妞淡定如常。
“我宁愿相信他是真的死了。否则他便对不起姐姐的才气、姐姐的情怀、姐姐的苦难。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失去了她,他便成了行尸走肉,再无所恋。活着,要么就好好活着,为她而活,否则入空门而避世,他真的没有担当。”东珠眼中噙着晶莹的泪珠,“一口气不来,去何处安身立命?听说,这是当日姐姐临走前,问皇上的。如今我来问你,你如何相对?”
于是,他避开了她深情款款的明眸,只把自己的目光专注于她的画上。
妆台独坐伤离情,愁容夜夜羞银灯;
“你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让你家里人活了?你应该清楚主子的个性。”那个声音恨恨说道,“这个给你。只要皇上晚上来承乾宫,你就给她服下。如果再有差池,下一次,我会把你弟弟身上的一个物件带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