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怎么不睡?”纪夏说着要把蒲扇给纪春。
过了多雨的春季,夏日悄然追上,天气的变化带着人心燥热,纪春随口答道:“太热了。”
两个人之间是隔着帐帘的,躺着谁也瞧不见谁。
“是不是快中考了?”
中考也就是六月的事情,六月一过,几年的学习也就是尘埃落定。
怪不得自己觉得时间紧迫,他们都要考高中了,自己口袋里的钱也不见的充盈。最初的最初,刚来的那会儿,她还有名校梦呢。
在互联网最发达的时候,一个名牌大学也是能够受到恭维的。
那是几十年学历贬值又贬值的以后。
作为一个正统的华夏人,纪春的心里自然也有名校梦。
“向聪他们是快中考了。”
纪知物、纪向聪、纪冉冉都是今年考高中。
纪知物去年考过一回,跟县一中差了一点,所以这一回她的压力是最大的。
因着借钱的事情,纪夏对隔房堂妹的成绩有了了解,她跟小姑一样肯定是能考上高中的。小姑去年的考试成绩比他还高,只是特别想去县中念书,所以又读了一年书。
一块念书的时候,小姑的成绩就是拔尖的,再念一次她的成绩在同批学生中更是突出。
纪夏不敢问姐姐是不是也想要念书,这话他有些说不出口,问出来又能够怎么样呢,白白让大姐难过而已。
女孩子念书念到初中其实家里头也不算坏的,但是堂妹还有小姑都要念高中,家里头好像就大姐这样一个初中生,纪夏心里头有些愧疚。
“是啊,他们都要考高中了。”纪春感慨,“下半年,小姑他们都成为高中生。小姑、纪冉冉、纪向聪……初中都没毕业的我是家里头的文盲了。”
“姐……”
纪春说:“你说我也去念高中,怎么样?”
纪夏愣住。
他其实劝过姐姐继续念书的,那时候的大姐坚持不再念书,甚至说他再说就是逼她去死。纪夏还是蛮怕的,现在姐姐的想法是改变了么。
纪夏还愧疚的一点是,姐姐可能是不想给家里头增加负担才不要继续念书的。这会儿姐姐会提出继续念高中这一点,纪夏的眼睛酸涩,是他多耽搁了姐姐一年:“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大姐。”
“我年纪有点大了,小姑继续念都跟奶奶说不好意思。我要是去念书,肯定是更丢面的,你不觉得我给你丢面么?”
不等纪夏回答纪春又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觉得丢面我还觉得丢面呢。”
十六岁的年纪去念高中还好,但是她又不能是突然去念高中的,还是要考试的,在这个家里头比起念书更重要的是挣到钱摆脱这个落后的令人窒息的“大家庭”。王思年说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的,这个家里的人太偏心了。
纪春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到了什么团宠文里才是。
纪知物就是那个团宠小姑。
纪夏拧眉:“大姐你不要这样想,三十岁考大学的人都有,你才十六岁,考大学的时候也没有二十岁。”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在现在挣钱。
不然跟纪冉冉一样,被这家里拿捏命运么。
她想,时间紧迫。
同样的,王思年也觉得时间紧迫。
她早已记不清时屿阔什么时候离开的柳树沟,但时间不会太长了。时屿阔迟早是要离开柳树沟的,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这里的人叫着他傻骡,实际上是他们都不配知道他的名字罢了。
自从做了与未来有关的梦,王思年对纪知物就产生了厌恶的情绪,纪知物这个人在她的梦境里存在的时间比她自己的一生还要漫长。纪知物的幸福生活的衬托下,她的梦已然成为一个噩梦。
时屿阔是王思年抓住的突破口。
可惜她能够给时屿阔的东西也是很有限的,王思年恨不得把家里头都搬空给时屿阔才好,好似再多给一点东西给时屿阔,他就会记得更多她的好。
王思年不求时屿阔能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求对方记得她的这点好。
“他谁啊,身上的衣服补丁都旧了。”
寻常人家给衣服打补丁也是要找相近的颜色的,傻骡身上的补丁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就算是补丁的颜色洗旧了,那色差也是明显的。
王思年蹙眉现在的人可真是没有素养:“他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情!轮得到你来说话?”
“王思年你心情不好别拿我弟弟出气,我弟不认识这人就问问又怎么你了。你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我弟就一小孩你凶他干什么!”
王思年就想要维护时屿阔,见不得这些人嘲讽时屿阔。
“他是傻骡。”
“那个没爹没妈的傻骡!”
女生捂住弟弟的嘴巴,她到底是长大了再听到弟弟说这种话,感觉是有些残忍的。却也没有给傻骡道歉的打算,弟弟说出口的也是实话,再说给傻骡道歉是个什么事。
王思年气红了眼睛,她看向时屿阔想要安慰对方。
却见时屿阔低着头。
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怪不得后来的时屿阔不愿意提起这个小山村。
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提起的地方。
可是现在都不一样了,王思年提起腰杆:“道歉!”
以后的风光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时屿阔还是被人欺负的傻骡,现在的时屿阔是弱小的,而她现在有保护时屿阔的能力。
他需要旁人的道歉。
她要在他离开前的日子里,为他扛起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