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想起四叔来过学校一趟,奶奶就说了给她垫高中学费的事情。时间这样凑巧,奶奶在周三说那话,还真可能是因为四叔说了什么。
四叔是这个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冉冉跟四叔相处的时间不多,却不能说她跟四叔不熟。小姑的生活痕迹里有丰富的四叔痕迹,四叔似乎很喜欢小姑,会给小姑花钱。
钱花在谁身上、物资用在谁身上,当然是喜欢。
周六上完上午的课,冉冉就回去收鸡蛋,四叔确实在周五就走了。票是提前两天买的,王溪给家里头的孩子都分了几颗糖果,说是四叔买来的,冉冉也拿到了五颗糖果,里头有一块是巧克力。
纪利国没有骑过自行车,虽然纪利安说踩上去就会,纪利国却没有试过。所以送纪利邦的是知物跟利安。纪利安跟四弟的关系不错,特意跟同事调班。王溪跟纪利国说了会垫付纪冉冉高中第一个学期学费的事情。
“我不是为了孙女念书出这个钱,是不想看到我的儿子挨饿。”王溪叹气,“利国,我晓得你囡儿是聪明的。你弟弟不提家里头也是会帮你度过去的,就是你老婆那样一说,讲得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头真的是不上不下、很是不是滋味。”
纪利国羞愧:“妈……”
“你老婆一定要跟我争口气,我又有什么办法?”王溪摇了摇头,“谁让我是给人当妈的,儿女都是债。她不传那句卖夏粮都要给女儿念书的话出去,难道家里头看得过去你卖夏粮?那我们纪家人都成了什么人?”
“明月说那时候是话赶话……”
“你要说她没有那个意思,我晓得你要这样说。算她真的就是话赶话,那脱口而出的话就可以不当做话了?会讲出这样的话,她心里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对上纪利国躲避的眼神,王溪心里什么也明白。
她那个儿媳妇私底下也跟老二说过这种话。
也不感觉丢人!
王溪说:“我帮的不是她女儿,是我的儿子。”
别的话王溪也不跟老二再多说什么:“你现在都是大人,有些话我不能怎么说,不过日子是你自己过的。还有一点,你要是对我对知物好有意见,我现在跟你讲我不允许你对这个有意见。你是当哥哥的,你们几个都是当哥哥的,成家了立业了知物也是你们血缘相亲的妹妹。我不是想你对妹妹有多好,最起码你做哥哥的不能够说心里讨厌自己的妹妹,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情。”
纪利国立即否认:“我怎会讨厌自己的妹妹,妈,你跟爸对妹妹好一点我都不会有意见的。”
“妈,我都是当爹的人,哪里会去争这种事情。”
“日子是你自己过的,都分家,你家里的事情我不想去管,也不会去管。你自己要担起这个家……”
王溪很少跟儿子说这样多,纪利国也是难得听母亲说这些话,越听越觉得心酸,爸妈是心疼他的,在爸妈这里他还可以当个孩子,这样想着纪利国越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实在不应该一次一次让爸妈操心。
纪利国不着家的这几天是运气好找了份日结的零工,一天一块钱管饭,这样的好事也不是天天有的,纪利国就拿了三天半的钱,也有三块五。累肯定是累的,不过可以见到钱纪利国还是想着下次有活还要干,除了碰上双抢这种要紧时候。
姜月明拿到丈夫给的三块钱,就往账本上记,商量着:“利国,明天我去三姐家一趟把欠了的三块钱还掉,可以么?”
纪利国卷了一根烟:“我跟你一块去。”
“那我现在做点馒头。”冉冉在家可以看着两个弟弟,把馒头做起来,几个孩子都不用担心明天吃什么。自己有时间,姜月明就没有叫女儿帮忙,家里头拉了电线的,家里头不怎么舍得用电,烧个馒头烛火足够,再说这时候电都是不通的。
村里的电三天两头要断电,又在搞什么限时供应。
冉冉也就不清楚到底是哪里要用这样多的电,还要限时,她家的电灯都没有亮过两次。就连奶奶家能用烛火的时候,也不用电灯。
弟弟非要去看潘家淤的电影,他们走了四五里路赶上了第二场电影。冉冉不大喜欢跟弟弟们来看电影,特别是带着阿牛,她就没办法爬树,不爬树她也看不到什么电影。都不知道是看电影还是看人头,乌泱泱一片,白天再忙碌的人,天一黑也就停了下来。
一个大队里的同龄人多是熟悉的,而因为念书早的缘故,冉冉跟大队里的同龄人不如他们之间熟悉。能叫上名字,也曾经一起玩过,但在冉冉念了两年初中后,就跟大家都疏远了。也不是刻意不跟同龄人玩在一块,而是相处的时间少了,碰面的次数少了,自然而然就不再熟悉。
冉冉跟以前的玩伴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了一下。
像是没有想到冉冉会主动叫住她。
她向冉冉摇了摇手,算是回应。
冉冉也没有觉得哪里奇怪,直到她看见刚刚跟她打招呼的女孩子,在跟另外一个人打招呼的时候,不一会儿俩人手就挽在一块。
阿牛就算是借来的凳子上垫着脚,也是没有前头的人高的,本来是借着人头之间的缝看,这会儿那条缝也被再前面点的人头挡住。冉冉一手牵着一个弟弟,而弟弟手里拎着板凳,重新找个位置,人这样多,一不留神就会跟丢,冉冉叮嘱:“不能放开我的手,要是被挤开了不要乱走,我会立即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