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能够照顾儿女一辈子。
从前王溪觉着女儿什么样都好。
纪利邦回来一趟，王溪瞧见钱更多的更简单的用法。
钱不经花这事，王溪不是头一天晓得。从小到大，王溪还没有嫌弃钱多的时候，钱总能找到花用的地方，掌家以后她越来越会过日子，很多地方钱是能省则省，多年下来，既攒下了钱又置办了家业。
她男人是有本事的，不靠父母兄弟，在老大出生后建起了新房子。
家里头的那些大件，衣柜橱窗一样一样往家里头添，从空荡荡的到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热热闹闹繁衍。一点一滴走过来，王溪跟纪辛酉是有感情的，这些年在内心的深处王溪对纪辛酉还是有佩服的，她男人很能干是有脑子的人。
体会到攒钱给人带来的安全跟满足感，王溪跟其他人一样停不下来。这一回儿子回来花用了这样多的钱，给王溪带来不少的冲击，凤凰牌的自行车不光村里人稀罕，她也稀罕。老三买自行车给王溪带来的冲击是远不如此时的，老三的孩子都十多岁，而她的囡囡也才十几岁。
老三是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一辆自行车方便他上下班，兼顾家庭和工作。
凤凰牌自行车，怎么叫王溪不稀罕。
据说一辆自行车并不算什么，有本领的人能开上小汽车，可是整个玉山县才几辆汽车？
再说那样的铁皮盒子开不上柳树沟的路，倒是铁皮架子的自行车能够方便家里头从柳树沟出去。
去松安、去玉山。
一辆车一百八十元还要票，一件衣服二十多块钱，一双皮鞋十几块钱……
乡下人一年到头才见到几块钱。
王溪这辈子就待在柳树沟。跟旁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儿子走出去，不是她走出去，出嫁前在父母身边，嫁人以后育子养家，半辈子过去也没有出过两趟远门。
儿子能有现在的出息，不是土里刨食可以达到的，再肯干的人种一辈子的地一年年的也没有很大的差别。怪不得人都涌向城市，过去知青想回城，如今乡下青年想要进城。旁的人能在城里寻份工作，知物也是可以的。
王溪想起囡儿再读一年初二的事，知物这件事确实是做对了，肯为上县中吃上一年的苦，玉山第一中学的名头，在玉山要比玉山二中好用很多。
在玉山一中念书的学生，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四哥的话，你要听进去。”
[咚]
王溪的眼睛一瞄还未寻得出声处，老鼠顺着挂着的衣裳爬上了阁楼。
“贼老鼠。”王溪骂道。
大队里也每年集体除鼠，老鼠贼得很，家家户户统一几天一块除老鼠，确实能够毒死、扑杀一些老鼠，可是老鼠还是源源不断。
“这老鼠吃了老鼠药也不会死。”
就是一个出神的功夫，老鼠的影子都捕捉不住，纪知物思忖着等比例放大老鼠的速度安在人身上，怕是小轿车也赶不上人类的速度。
纪利邦站着看房顶，耳边还有老鼠逃窜的尾音。他其实不用站起来，老鼠在乡下很常见，小时候他听着各种与老鼠有关的血腥故事长大，浪费粮食的孩子会被老鼠咬掉耳朵。
老鼠总能比你先找到你藏匿的食物。
纪知物不反驳母亲的话，“妈，我会好好念书的，不辜负你跟爸的养育。”
“压力不用太大，妈不是一定要多少有出息，就是想你可以城里找一份工作，妈帮你找人算过，我囡儿不是吃种田饭的。”
纪知物噗呲一声笑出来：“妈！你在哥面前提这个，到时候哥要大义灭亲的。”
王溪嘟囔：“他敢！”
纪利邦表示：“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囡儿，这种事情我们可以不相信，不过不可以讲这是没的。算到好的、记牢就是，不好的、那就是要被人推倒的迷信。”王溪传授自己分辨传统与迷信的经验。
纪知物边笑边连连称是。
话还是回到老四的婚事上。
四子的对象王溪既愁又不愁，纪利邦的条件摆在那里，想跟他结亲的人不要太多。不过眼睁睁看着儿子年纪一天一天增长，到了二十三四都没有定下来，王溪都担心纪利邦以后年纪大起来，要找一个各方面合适的对象越来越难。
“你现在还算是最好的时候，不会说因为年纪大把相人的标准都降低。不过你要晓得，人是不能耽搁的，管你男的女的都是一样的。”
孙子孙女结婚的事情，挨不到王溪愁。
纪家会早早分家，王溪跟她男人就没有掌控子孙一生的念头。
人拿得起，更要放得下。
过够了大锅饭的日子，所以在上头分田到户的时候，纪家也一划拉分了家。
“人还是要成个家才像样。”
纪利邦道：“知道了，妈。”
“我在催你四哥的人生大事。”王溪也不避开女儿。
在纪知物看来纪利邦是四个哥哥里长得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她几个哥哥个头都不矮，不少人都羡慕母亲有四个儿子都人高马大的。四哥找个对象，应该不难。
不过四哥比她大了八岁，结婚这件事的确已经火烧眉毛。
还有一些姑娘是不乐意找四哥这种待部队的，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丈夫几次，跟守活寡似的。真过起日子来，家里头有没有男人是两个样子。架不住四哥的待遇好，每个月能往家里头寄钱，这婚还是不难结。
这年头没感情就结婚的人大有人在，说是要破除老旧的婚姻模式，用自由恋爱取缔盲婚哑嫁，但是这事情更像是换汤不换药。
“四哥，你是不晓得，要知道你们在说这回事我都不进来。
妈平时没说给你听的那些念叨，是都被我给听来，听得我都想讨个媳妇回家才好。
差点忘了妈说的是你不是我！”
纪知物的话说出口就把王溪给惹笑：
“别什么都怪到我身上来，我瞧、知物是想借此机会敲打我，让我少念叨几句，是这样意思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