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包的味道很好,楼鸣雁可以一口气吃四五个,冉冉也不落下风。
冉冉大言不惭:“如果敞开肚皮吃,我能吃穷柳树沟。”
柳树沟本来就不富有。
冉冉计算过,人均六七分田地的地方,是不能够靠种地变得富有的。
富有,是敞开肚皮了吃,是每年都有新衣裳。
要是每年都有新衣服,冉冉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快乐,只是设想一下就觉得好满足。到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可以敞开肚皮吃饭。幸福的日子自然有一天会到来的,至于是哪一天,冉冉不知道。
反正是冉冉长大以后。
王思年知道冉冉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以后的事,改开的大潮改变了他们这一代人的生活,铁饭碗从工人变成公务人员。而这一切尚且不是王思年羡慕的,若她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她,自然会羡慕城里的工人。听过太多的一夜暴富,接下来的二十年潮流涌动,时代变幻,村子里的二赖子变成镇上的首富,那二流子一样的人物别人也要称呼他一句老板。
但是她的日子并没有因此幸福起来。
幸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真真假假过去的事情笼罩着一层雾,是雾色中赶早上学时看不清的前方、脚下。
王思年的成绩很是一般,数学题目是她解不开的难题,代数、方程不等式……根本没有在她的脑海里留下过什么痕迹。
王思年认为,跟她同龄的纪知物能够念高中,全凭家里头的支持。纪知物在纪家的地位是特别的,四个哥哥宠她,连着侄子侄女也得让着她。
纪知物哪里是小姑,那是纪家的活祖宗!
“那还得是纪家的囡儿标志,白生生的,哪里像乡下人。”
“幺儿是要宠一点的,王溪生了四个儿子的人,囡儿在他们家肯定要精贵些的。”
“养成那个模样,怎么说都不会便宜村里的这些歪瓜裂枣。城里的工人儿子,我是说,纪知物真的有这些可能。”
“大家家里谁家囡儿有她精贵,话又说回来,人家囡儿聪明长得好看,脑子也比别人灵活。再读一年初中,那是王溪想要囡儿上最好的县中,不然今年她囡儿就继续读高中。”
公社里的二中是比不上县中的,县中毕业的跟二中毕业的可不是一回事。能考上县中,在大队里的人眼中那就是顶呱呱。
二中高低也是个高中,一些人家的女孩子家里头没钱是不继续念的,男娃要是能考上得继续念。
一年下来学费也要两张大团结。在二中念书,花销要比县中小,主要是伙食费、交通费要省一些。
去公社一毛,去县城要四毛。一来一回差了六毛钱。一周六毛,一年下来光是交通费就能相差二十块钱。
这得卖多少粮食才能卖出来!
二十块钱在当下明明是一笔不小的消费,偏偏大家似乎都对纪知物的过分视而不见。
怎么不让纪春再念一年书考高中。
纪家那一家子都蠢透了,一个两个一群,碰上纪知物全部都跟没脑子了一样。王溪偏心,纪家全家都偏心,纪知物被纪家所有人宠着,包括那些小辈也让着她。
纪冉冉提着浅黑色泛碧的地衣,王思年问她怎么是一个人捡地衣,地衣有些黏糊很难以清洗,纵然是有一大片也不见得人爱去捡。
“不用读书的礼拜日,你也是没得空的。我刚刚往你们家门口过来,还看到她们在跳绳子。你现在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都要快吃饭了,我还要带弟弟去洗地衣。我看她们跳就好了,你想跳吗?你怎么不跟她们一块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