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服训了是吧？”
温润的阳光下，一群孩童正在路边的空地上踢着球，欢笑着。
“能一样吗？人家那是一片孝心，你呢？”
“你爷爷他们的遗骨，确认了，就在你们摔下去的地方。其实之前也设法找过，不过没找到。应该是他们最后转换了阵地，又发动了反击的关系，所以遗骨不在原本的阵地上。我现在得赶过去处理，你们好好在这里呆着。”
说罢，转身就走。
一个月后。
“你不记得了？”一瘸一拐地走到云一先床头，胖子伸手按住云一先的额：“脑袋应该没摔坏吧？”
机舱中的飞行员远远地敬礼：“欢迎志愿军忠烈回国，我部战机两架，奉命为您全程护航。”
“他是病人。”
客机缓缓降落。
“驻韩……大使？”
……
一道白光闪过，老奶奶变成了当初离别时，年轻的模样。
“医生说你没事了，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行。”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大使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苹果，削了起来。板着脸。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是太不管不顾了。非军事区什么地方知道吗？怎么想的，跑那里去？知道我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把你们两个捞出来的吗？还好有那个叫郭炜的报信，要是没他，你们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知道吗？”
“是是是，大使教训的是，是我们不对，我们年少不懂事。”
那么突然，以至于让人措手不及，可又那么让人欣慰。
三架飞机组成的编队在茫茫云海上缓缓地前行着，如同茫茫汪洋中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飘荡的落叶。
云雾卷过，一瞬间，从窗外望去，客机舱中一个个的棺椁不见了，转而换上的，是一排排如同寻常客机的座椅，上面坐着一个个衣裳整洁的志愿军战士。笔挺地坐着。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
不知道为什么，云一先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连长的身影，点了支烟，笑嘻嘻地敬了个礼。
病房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来回走动，有人在说韩语。有人撑开他的眼睛，用手电筒照。
……
综艺、电视剧、真人秀、广告、电影……整个世界美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彼此的眼泪都已经止不住了。
干净、整洁的办公楼里，一位刚毕业的年轻人正愁眉苦脸地听着上司数落。
……
少女含着泪，缓缓摇头，微笑着说道：“不，你是我的骄傲。一直都是。”
“一定检讨，一定检讨。诶……大使，您怎么光说我不说他呀？”
“滴、滴、滴、滴……”
“那你……”
“你陪陪他。”
云一先的目光微微低垂，看到了他打着石膏的腿。
“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呀。非军事区里开火，那可是天大的事情。现在新闻肯定滚动地播。”胖子咧着嘴笑，随手把遥控器递了过来：“你看有吗？”
“我也是病人呀，你看我脚上还打着石膏呢。”
侧过脸，大使用韩文跟站在旁边的医生说了起来。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医生点了点头，又朝着云一先笑了笑，带着护士出去了。
“我……我是为了义气呀！他要不来我能来？”
呆呆地看着电视机，云一先看着漆黑画面中映出的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入了神。
朦朦胧胧中，云一先听到不断重复的，单调的声响。
昏睡，连云一先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记得那个“滴、滴、滴、滴……”的声音从未停过，四周循环往复地，有人往来，有人说话。时而嘈杂，时而又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光阴如水般流动着。
穿越云层，迎面而来的，是他们用生命去奉献的，广沃的大地。
云一先微笑着，没有回答。
年轻的军人也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