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手中装酒的金樽都举了半晌,他却不见云梦有什么动作,只见得那“美男子”在闭目思考,他便疑惑地道:“贤弟,怎么?不愿和大哥喝这杯酒吗?”
“终于解放了,裹了本姑娘一天了。”黑暗中,燕儿在帐中舒缓气来道。
阿妙当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排场了,他觉得这里蜀山的妖主倒有些诚意,便道:“每次进宫你都这样,就不怕我召来刺客、娶你性命?”
薛燕担心云梦说错话,轻轻踩了一下她的脚后跟,示意她别乱说话,云梦也有些忧心,便不言语。这时,焚天见云梦不说话,便又庄重地问:“孟云贤弟,我这里蜀山如今易进难出,你来此地,该不单是为了给寡人奏琴吧?”
薛燕见状很配合地将琴取下,双手抱着递到云梦桌前,道:“公子,琴在这里。”
薛燕明眸一转,小声道:“云梦啊,焚天那家伙就算没派人跟着,但很可能暗中命人监视我们,不可大意,小心隔墙有耳呀。”
云梦自然不敢正视焚天的目光,只把玉眸闭上来,倒显出一副冷俊沉着的俊俏模样,焚天越看越难以拨离视线,便客气地问:“孟云贤弟,听妙兄说你琴艺精湛,既然现在菜肴都未上桌,何不为诸位弹奏一曲呢?”
“他怎么不是那样的人?”薛燕眉毛一挑,愤然道:“他明明就带呆瓜进来了,居然厚着脸皮没见过,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备我们不是吗?”
论起内部装潢,可谓极尽华贵。轻纱帐大床摆于中央,其舒适程度比阿妙饭店里的那床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围衣橱、柜子、桌椅、茶几、书台、琴案、灯架皆以里蜀山内最珍稀的木材所造,雕工精湛、世间罕有。
“早让你住进宫里,天天为寡人做菜、陪寡人聊天,你总推说有事,什么事比寡人还重要啊?妙兄?”
酒足饭饱过后,焚天便命侍从给众人安排住所,阿妙等人只暂住一日,故安排在前宫的庭院里休息,云梦与薛燕则另要安置到一处寝宫。
焚天拍了拍手,殿外飞来一只身形瘦小的鹦鹉,落于他的圣座靠背上,焚天沉稳地道:“御史大夫,去和膳房说,今日多备菜,寡人要宴请客人。”
焚天回望了云梦一眼,双手负于身后,仰望苍穹,叹道:“妙兄的饭店离这里少说也有七八十里地,贤弟赶了一天路,怎会不累?快去歇息吧,大哥还有许多话留待明日与你说。”
“话虽如此……”云梦迟疑地道:“可他这样尽心尽力地待我,我却一直骗他,我……我总觉得有些亏欠于他……”
“我本不该欺骗于他……”云梦眉头一蹙,合上玉目,心道:“可为了夜,算我对不起他了吧。”
“哈哈哈!”焚天朗声笑了,执起桌上的金樽,道:“好!贤弟,大哥喜欢你这样爽快之人!干了这杯酒,今后我们便是结义金兰的兄弟了!来!”
众人听这沉稳有力的语言,抬头一看,却见一赤色垂发之人,他如流火般的长发垂至腰部,双眉似剑刃,朗目如丹凤,白净的面容上带着一些红润,嘴边的八撇胡须与下颔的一小段垂须更添他的威势。但见他身穿一袭红色龙纹锦袍,肃立于圣座之前,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悠长而又镇定地扫过一遍在场之人,气魄十足。
云梦其实能够理解焚天的可怜之处,毕竟他身为一方妖主,一方面自己要全心为他的子民着想,另一方面别人也觉得他高不可攀,因此得不到推心置腹的朋友。云梦心念于此,便轻叹了一声,向焚天道:“大哥,若不嫌弃,小仙愿作你的知己。”
云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便不多言。
焚天的话语就是圣旨,侍从们自是奉命行事,正待要走,薛燕却连忙半跪抱拳道:“焚天陛下,这样我家公子恐会不高兴。”
“随意。”焚天朗声道:“寡人托你订做的锦袍,还有酒菜,一并送进来吧。”
云梦一面文雅地点头,一面却皱眉担忧,一旁的薛燕却心中窃喜:既然做了兄弟,以后做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云梦停下琴来,用白袖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睁着凄然的玉眸向焚天道:“此曲名曰‘忆故人’,相传为蔡邕所作,每当思友,便奏此曲。”
“嗯?”云梦听焚天这么一说,便睁开玉眸来,见满座众人都望着她,先是略显涩然,继而又眉头一展,平心静气地淡然笑道:“既然大哥开口了,那小仙便献一献丑吧。”
焚天心中甚欢,便和颜悦色地朝云梦颔首,赤袖一挥,令侍从带着二人下了殿前。
云梦摇了摇头,道:“略尝一二,多是与朋友对饮。”
“哦?”焚天转过身来,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云梦觉得薛燕说得有理,便闭目缓了缓气,镇定了许多。
云梦突如其来的问话,令焚天也不由为之一愣,他面色难堪地笑道:“呵、呵,贤弟,寡人怎会没有朋友呢?”说着,他将手摊向阿妙,强颜道:“妙兄不正是寡人的朋友吗?整个里蜀山的子民不多是寡人的朋友吗?”
薛燕直接往柔绵的床上一倒,仰天望着宽敞无比的寝宫之顶,道:“装了一天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好像……好像从前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啊……”云梦愈发伤心,带着芬芳的泪水轻轻地滴在琴弦上,更添离愁,她兀自闭着美眸、蹙着柳眉,心道:“你这样一去便不回来……可知我心中是多么苦楚……”
于是,薛燕运起水寒之气,发出掌风,“噗”地数声,将四周的明灯打灭,这才将云梦拉上床来,放下纱帐。
云梦低头蹙眉,回想焚天言行举止,不由问道:“他是那样的人吗?”
焚天威严地望着丹陛前的广场,若有心事,一会儿后,他便召来四位玄狐侍从,对他们道:“寡人的义弟要休息了,带他们去清宁宫,顺便把那里收拾一下,今后他二人就住那里,起居饮食归尔等负责,不得怠慢。”
阿妙这么一说,焚天便又将他那炽热的目光移向云梦,威仪的脸上看不出他有多心虚或是不安,而他对云梦的好奇早就超过了他对此人的警惕。
此言一出,焚天立时不再沉闷,他抬头用炽热的目光望着云梦,一想到这等高雅仙人愿与他互为知交,他便难掩心中的激动,便展眉道:“贤弟,既然你我如此情投意合,寡人以为,不,我以为,结为兄弟亦无不可啊!”
“别以为我是女的就不能欺负你,嘿嘿,小梦梦,你中计了!”
在座之人皆不敢发话,只望着焚天,却见焚天从天籁中回过神来,剑眉一展,抚掌朗声笑道:“孟云贤弟不愧为游琴散仙,短短一曲柔肠之音,怕是整个天下也难出其右了。既然你想再奏,寡人倒是愿意洗耳聆听。”
“妙兄说笑了。”焚天豪气地道:“寡人十分清楚你的为人,何况这整个里蜀山,有谁胜得过寡人?列举一二,哈哈哈!”
“我看看……哎呀!小梦梦真是可爱,流出的汗都这么香,我说怎么这么多汗呢,这胸啊,真美,嘿嘿。”薛燕不怀好意地笑道。
阿妙知道焚天气度不凡,便朝远方的殿内道:“对了,今天我多带了两个人来,他们是一对主仆,为主的是个琴仙,弹得一手好曲,为仆的聪明活泼、讨人喜欢,要我引见于你吗?”
云梦合上玉眸,深深地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