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晋王?”
不得不说,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兰子安能够瞒过晋军耳目,做到这般,确实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确实设计了一出计中计。
北风似是更大了,风雪也比先前烈了许多。
“老夫……老夫……没有。”
夏初七笑眯眯朝他们招手。
人群里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再一个人证实了石圭上的内容,效果立马就不一样。夏初七扫着在云里雾里窃窃私语的人群,又笑着望向呆若木鸡的胡老夫子。
人群却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另外一出戏的落幕。
这姑娘是个好哄的,并不会由着性子傲娇过没完。她侧头稳稳坐在赵樽的大腿之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晶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眯眸一笑。
夏初七撅了撅嘴巴,有意无意地往背后那菩萨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扫了扫还跪在地上的人群,莞尔一笑。
夏初七笑得不行,只道,新挖的土,怎么可能与旧土一样?再说,在群人面前玩偷龙转凤,让他们坚信是菩萨显灵,岂不是更妙?再且,如此一来,还可一石二鸟,把潜伏在晋军中间的“鲤鱼哨子”揪了一个出来,杀一儆百。
堂堂王爷之尊,竟在百姓面前这般许诺,已是放低身段了。若非那石圭与谣言,依他在老百姓心里长久以来的声望,估计他们该朝他跪下谢恩了。
夏初七乐得更厉害了,她绕过去,偏头盯住他,“可你要晓得,气节也该用对地方。而且,有气节之人,最是不惯撒谎骗人的对不对?这里可是城隍庙,里头有城隍老爷,这里还有观音大士,你就不怕撒谎闪了舌头?”
那王老八也是“扑通”一声跪地,高喊。
而且事涉菩萨显灵,比之上一个版本,更加玄乎,也更加令人敬畏,不敢误传。
“赵十九,你赢了。女人确实喜欢听好的。”
她道:“在我还没有挖出这尊菩萨和石圭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晓得了石圭上有关于晋王谋逆的内容?”
略一思索,他道,“他若去翻怎么办?”
他与夏初七并肩而立,目光淡淡扫过众人。
他不称“王”,只称我,态度随和,立马引起了本性善良的百姓好感。还在喊的人住了嘴,还想喊的人,也不得不住了嘴。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地高喊了一句。
先头入营时,元祐还讷闷地问她,“为何不直接把埋在土里的菩萨换了?”
“阿七,你统共说了十三个字。”
“……”
“抬下去,葬了吧!”
赵樽叹口气,抱紧她,“有道理,可你借用我之人,为何却不事先告诉我?”
夏初七笑道,“你果真看明白了?”
“想来我是被胡夫子所影响,竟是认错了。”
“对啊,哪有晋王?”
夏初七发现老夫子的脸,竟微微发红。
可赵樽分明就不买账,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跪地的人群,我行我素的走近了,方才姿态雍容的跳下马来,把马缰绳丢给随行的丙一,将手上拿着的一件狐皮斗篷,披在了夏初七的肩膀上。
“士可杀,不可辱!哼。晋逆无良,起兵造反,无异于盗寇匪祸,天理难容,会有报应的……你们请便吧,要杀要剐,愁听尊便,想让老夫多说一个字,办不到。”
不否认,那便是默认。
赵樽握紧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
不识字的人,也挤过去观看,可盯着那几个字儿,哪个晓得究竟写的啥?那私塾小子怔了怔,回神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呀”了一声,见鬼似的揉了揉眼睛,瞪大,再揉眼睛,再瞪大,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羞愧地垂下了头。
有人疑问,有人确定。然后,他们的目光,就不再看菩萨,转而纷纷朝赵樽看过来了,那一双双目光利箭似的,“嗖嗖”扫视,几乎全都集于他一身。
平白得了晋王和晋王妃好处的老百姓,也懂得感恩,加上他们喝了晋军的药,有了好转,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与尊崇,自然不会忘记为他们宣传事情的原委以及歌功讼德。
迎着一大群人神色各异的审视目光,赵樽长久的沉默之后,说得极慢,却字字冷厉,“诸位,赵樽自晓事以来,对君父,对大晏,对朝廷,对百姓,自问仁至义尽。”
“不要吼了,听听他说什么也好。”
胡老夫子傻呆呆看着她,又看向石圭,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绝不可能……老夫亲自看着它被埋……”失神之中,这句话他脱口而出。可不等说完,他像是惊觉不对,又紧张的闭上了嘴巴。
夏初七懒洋洋地偎在赵樽的身边,拿着一本书,打着呵欠,似睡非睡。
夏初七笑着瞄他一眼,一步一步走近,伸出手指把他从上到下指了个遍,却半句话也不解释,身子突地一转,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他身后的人群。
“你还真信?这一招儿,你表妹我早就用烂了。当年在清岗县,我便用这一招糊弄过人了,效果比这好多了。”
这一回不仅百姓惊了,就连晋军也惊了。
自古以来,“群众”都是极为魔性的一个组织,只要有一个人起了头,其他大多数的人都有从众心理,只会跟着效仿。
夏初七憋住笑,一本正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