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赵樽,一个是三公子。
“呜……好哇好哇……”
赵樽抚了抚她的脑门儿,声音低哑。
“阿木古郎——”哭得小鼻头通红的宝音抬起小脸儿,抽啜着吸了吸鼻子,只一个眨眼的工夫,便风快地跳下床来,就像身上长了翅膀似的,圆滚滚地向他扑了过去。
“呵”一声,夏初七揉了揉眼,突地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赌……”赵樽拖曳了嗓子看着她,一时哑然。若是可以,他不愿意她这时知晓,徒增痛苦,但她眼睛很亮,亮得精人,亮得通透,亮得不含一丝杂质,亮得也容不得半分欺骗。他唇角微抿,沉默片刻,终是一字一句出口。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执著于此?
“他们说……阿木古郎……要把宝音……送人……”
边上的几个侍卫没有想到小郡主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个个傻愣着眼,面面相觑一眼,“扑通”一声,便齐刷刷地朝他跪了下来。
“阿古木郎,抱——”
它与往年的节日不同的地方,在于一个极为香艳的亮点——兀良汗的大汗要在鲁班节上选出一位最为美丽的女子,一朵“草原之花”,用来进奉给兀良汗最为高贵的“诺颜”王子。所谓“诺颜”,在兀良汗便是领主的意思。据说,兀良汗现任的大汗,是前领土的得力下属。因种种原因,在前领土故亡之后,他得了大汗之位,但一直尊奉前领主的儿子——他们的新“诺颜”,且已有禅让的意愿。
“撒谎!”
她相信,赵十九与她一样,心情并不平静。
“我们的女儿?”
这到底是做什么?
三公子浅笑着一眨不眨地看他,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楼道上便再次传来脚步声,那个白日里夏初七在展区见过的蒙族妇人,抱着那个叫“宝音”的小糯米团子,从楼道上方走了下来。
“三公子,您该吃药了。”
“贵客放心,我手上的彩头,你一定会有兴趣。”
宝音真的在千金赌坊。
但小十九还在,至少她还在。
赵樽扶住夏初七的后背,淡然转过头去,在人群中看见了如风的身影。
又哪里可能见到他们的小十九?
“那个三公子,他到底要与赌什么?”
纸条上面,也只写了一行字。
若是寻常的节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诺颜,我们不敢,没有人说过。”
直到入了毡包,只剩下他二人时,她方才挑高眉梢,直勾勾盯住赵樽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抚着她的肩膀,“不要紧张,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抢嘛。”
到底是什么筹码,三公子敢保证赵樽有兴趣?她猜不出来。
次日,四月初一。
夏初七走在赵樽的身侧,三公子的声音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只感觉赵樽的身子明显一僵。她心里一毫,便不解地转过头去,迎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平凡面孔。
看着三公子接了小糯米团子入怀,赵樽脸上霎时一黯,拳心紧紧握起。
这个人到底如何?夏初七已无法评价。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再去仔细琢磨自己对东方青玄到底是恩义多一点,还是仇恨多一点。总之,东方青玄不是一个会按常理出牌,可以按正常逻辑推断的人。
夏初七微微一愕,呆滞住了。
宝音……就是他们的小十九。
在漠北草原上,在额尔古,无人不知“三公子”。
赵樽面无表情,只唇角微动,“他让你来的?”
“哦……”
从她最开始见到的东方青玄,到如今的东方青玄,其实一直没有变过。他接近她的时候,便是为了她身上的“巨大价值”,他一直觊觎着阴山皇陵的宝藏,从来没有死过心。如今从南晏京师的浦口码头“金蝉脱壳”,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漠北草原的三公子,还一样对藏宝念念不忘。
输了那么多钱,又挨了一顿打,鬼手张对赵樽的恨意未退,眉梢眼底全是恶意。可赵樽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冷冷注视着那一抹离去的背影,沉声道,“这世上没有稳赢不输的赌戏,三公子不要得意太早。”
还是这句话,还是同样的台词儿,夏初七此时听来,不免“噗哧”一笑。
“你且说来听听,是什么彩头?”
夏初七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不管多大的风雨落在头上,她觉得自己都能顶得住。可是在这一刻,得到女儿还在世的消息,她的手心却汗湿了,脊背上的冷汗也湿透了衣裳,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澎湃心情,几乎将她的理智吞没。
只有做过娘的人,才能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驭!”
赵樽敛了下眉,看着她的眼,“阴山皇陵……藏宝。”
他望向了她。
两三句话便扭转了局面,三公子果然不简单。
她清了清嗓子,镇定着心情,拿眼风扫了他一瞬,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