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天地,仿佛都在为这一跃而倾倒。
这一带的地势他们不熟,这么逃出来,竟然走上了绝路。
她乐不可支,“谢谢老爷!”
难道真是天要灭人?
赵樽看她一眼,望向远方,仿若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等待后,方才慢吞吞吐了一句话,“嗯。如此最好。”
海日古一愣,从神态上看来,他似是不愿意。
他目光很凉,像化不开的冰川,“阿七,抱紧我。”
夏初七没看见他回答,也不介意。只觉得阴山这个地方,与他们可能是相克的,总是需要让他们在生死面前来选择。第一次,赵樽骗了她,这一次,她得赢回来。
狼、马、人是怎样战斗在一起的,已经看不太清。
一条血路就这般杀了出来,但赵樽并非与狼缠斗。在大鸟左奔右突的障眼法里,他突地一抖马缰绳,双腿夹了一下马背,同时抱紧了夏初七。
只可惜,夏初七没有听见赵老爷“振夫纲”的威风,只看见了他要为她醉酒那一句。摸着下巴,她呵呵大乐,“快快快,赵十九,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看你怎样为我醒酒!”
赵樽皱眉看她,“什么药?”
不仅后面有追击,前面还有埋伏?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峦那头,有一阵幽幽的口弦音律飘扬了过来,不太高,不太冷,不太厉,但却可以清楚的传入他和狼群的耳朵里。似是受到了口弦调子的指引,原本退却的狼群,再一次迫近过来。它们步伐规律,目光闪着残忍的绿光,森冷冷的注视着猎物。
夏初七走在赵樽前面,打了帘子弯腰进去,赵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登时就换了颜色,挤得比苦瓜还苦,言词却颇为热络。
两个人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出了村子,一路上,半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海日古褶皱极深的眼,像是深了深,摇头道,“那老汉我就不知了。”
“不必,我晓得为她醒酒。”
他看她一眼,“我们准备启程去额尔古了,带你去玩耍好不好?”
赵老爷无奈地一叹,掌心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
然后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赵十九——”
近了!它们再一次压近了,黑压压一片,锋利的牙,残忍的眼睛,看得夏初七心脏一缩,飞快把手伸入了怀里。可未及她出手,赵樽不退反进,长剑如虹在空中挥出一个剑光便奔了出来。
赵樽突地沉声一喝,以排山倒海的压倒之势,与大鸟一同扑了出去。大鸟凄厉的嘶吼着,赵樽身形一闪,夏初七并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只觉腰上忽松忽紧,人也随着他在马上做了一个百八十度的转体大回环,第一回合,就在他一气呵成地厮杀中结束了。
“我府上,大事才由我做主,小事都由阿七处置。”
赵樽轻轻点头,没再多言,只等一群侍卫急匆匆围过来问长问短,这才把手上的疆绳递给夏初七,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甲一,低声吩咐。
他静立着像是在观察地势,过了好半晌儿,随着夜风传来他淡淡的两个字。
“驾”一声,他拍了拍大鸟。
夏初七巧笑,“第一次嘛,难免的。老爷体贴着我点,我就不紧张了。”
“我自然是相信弟妹的——”
这三个字如有魔咒,夏初七顿时好奇起来。
赵樽摇头,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上,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逃出升天!赵十九,你真帅。”
“阿木古郎——”小丫头又用奶声唤了他一声,等他再低头看时,她已经拽着他的袍角,斜倒在了他的怀里,眼睫毛轻轻眨动着。似乎并没有睡着,但呼吸却缓慢下来。
难道狼也懂得蒙族话?她忧郁了。
原本赵樽得了海日古的盛情相邀,还要与他和村子里的几个老者再说一会子话的,但由于阿七姑娘的酒品不太好,为了嘎查村人的安全,他不得不扶了她辞行出来,回到为他专门准备的一个大毡包。
病也讲究缘分?
大鸟是一个大块头,可性情却温驯无比,走近了,它轻轻拿大脑袋挨了挨夏初七的身子,以示友好,又邀宠似的去蹭赵樽,这样儿的大鸟,不像一匹能征善战的嗜血战马,倒像一只在江南烟雨里圈养出来的小宠物。
“他是你三哥,血浓于水,我是自然要去关照的。”
夜幕下的山峦,起伏在这一片开阔的草原上,黑压压的天空里,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偶有几丝星光也不太明亮。一群不疾不徐的人马,带着一群正在向四野胡乱撤走的狼,静静地走在无路的草原上。
赵樽:“……”
“铿”一声,他手上的剑,斜飞出去,硬生生插了半截在地上。
狼群的声音更接近了。
“不要紧张,是甲一他们。”
赵樽静静看着前面的壕沟,并未吭声儿。
赵樽淡淡瞥着她,嘴上明明带了笑,却又像根本就没有笑,分明就是一副压根儿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的表情。
他剑光闪烁下的面孔,戾气极重。
“阿木古郎——”
可嘎查村里静悄悄的,半丝儿反常的声音也没有。
天很高,地很阔,空气很新鲜,一个个错落的毡包也很有民族特色。夏初七兴致勃勃地欢迎着,迈着步子走在赵樽的身侧,由甲一带领着,去海日古为他们准备的毡包。
可除了嘴唇上贴着的浓密假胡须微微一抖,赵樽面色并未有变,就好像他压根儿就不在意这句话般。夏初七心里一阵闷笑,十九爷今儿一定对脸上的假胡须抱有怨念。并且这种怨念,一定会在漠北之行里,持续下去……
“嗷——嗷——”
半睁着一双乌黑的醉眸,她柔情深深地盯住赵樽脸上怪异的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