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勾唇,声线儿淡淡问,“你为什么放我走?”
赵绵泽知道她倔强的性子,一旦耍起横来恐怕卢辉与阿记挡不住,这才教的吧?
“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几个还围在一处偷懒?还不赶紧去做事。”吴嬷嬷的声音落下,那几个小丫头轰一声笑着就作鸟兽散了。吴嬷嬷瞥了一眼坐在圆杌上尴尬的顾阿娇,冷哼一声。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人为了它披荆斩棘,增添出无穷的力量,也能把人割得鲜血淋漓,再也无力去爱。但是,爱并无对错,有时只是伤得深了。明知对方没有错,自己也没错,就是再走不到一处,正与她与哈萨尔,那中间隔着的万丈沟壑,不是被“无情”挖开的,恰恰是被“有情”凿成的。
说完这一句,她径直错开身要离去。
夏初七半阖着眼扫他一下,给了他一个“看你拿我如何”的挑衅眼神,转身瞥向晴岚。
东方青玄却不管他,瞥了静静立在边上的如风一眼,眸子一沉。
在卢辉松了一口气的目光注意下,夏初七抱着暖手抱枕,还是领着晴岚由原路返了回去。
那个年岁不大的小将军,正是与洪阿记一道守在魏国公府的卢辉。因赵绵泽新近加派了三千禁卫军过来,二人便分了工。阿记守在楚茨院的内院,卢辉则领着人守着外围。这会儿卢辉虽不知道夏初七如何摆脱洪阿记出得了楚茨院,但他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的。
“麻雀就是麻雀,扮得再美也变不成凤凰。”
至于夏初七一直忧心不已的李邈,这些日子倒是常去魏国公府看她,同时,也反过来忧心她。两个人毕竟是表姐妹,夏初七的大婚,李邈自是比任何人都挂心。更为挂心的是,她明明就讨厌赵绵泽,还拧着劲儿的一定要嫁入宫中受罪。
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南疆的“晋”字纛旗,看见了大鸟扬起的前蹄。
还是整个京师城里老百姓们的喜事。
“太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兹册魏国公府七小姐夏氏为皇后,命礼部右侍郎兰子安持节奉册宝,行奉迎礼——”
“快看,快看!皇后来了——”
“见七小姐见谅,末将不能违抗陛下命令。”
“如此说来,我今日是白跑一趟了?”
先斩后奏是东方青玄一惯的处事作风,从来不管别人痛不痛快更是他的个人风格。在京师城,他我行我素,霸道惯了,卢辉僵硬着身子,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生夏初七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不管他应是不应,也不待如风来扶,便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上了锦衣卫的车驾。
“啪啪——”
“大都督,末将立了军令状,未有陛下手谕,实在不敢。”
夏初七眉梢一扬,突地上前一步,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得“啪”一声,卢辉手上的钢刀应声而落,“铿”声不绝。他清瘦的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夏初七一个大巴掌,顿时浮起红痕。
打扮得再漂亮又如何?
夏初七静静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亲手描出来的一幅画,又像是在审视一局棋盘上的棋。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似是穿过了岁月,回到了清岗县的回春堂。时光易老,人事亦非。一样的人,却有了不同的心态。
困在楚茨院的日子,她苦苦思考了道常的话,突然悟了。
“你把此事告诉我,便是为了恕罪?好。我得说,恭喜你,成功了。我对你的恨意,没有想象中的强烈——”拖曳了一下声音,夏初七便抿住了嘴巴。
这么一想,这尊贵确实不同凡响。
夏初七心脏突了一下,随即缓和了面色,“不,我不知。”
老百姓盼着年关,置着年货,也在等待着帝后大婚那一日的京师盛景和十里红毯。另外,坊间也有笑谈晋王大婚的稀奇——谁也没有想到,晋王回不了京师,竟然由名满秦淮的风月俏公子元佑代为迎娶新娘。
“七小姐耍威风真有一套,本座今儿见识了。”
紧接着,一辆黑漆的马车慢慢滑行过来,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口,那微微撩开的车帷里,露出一张娇艳至极的面孔,他颔首带笑,凤眸斜挑,与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映在一起,盈盈风流,当得倾城之姿。
那是她曾经很信任的兄弟,是会为大家唱曲子的兄弟。
看她深思着,眼圈泛红,东方青玄一眯眼,扫视着她轻笑。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缓缓勾唇,大红蟒衣的宽袖微微一拂。
“他若没有死,也会和乌仁公主远去北平,白头到老。”
这时,两个清脆的击掌声,传了过来。
穿上了新衣裳又如何?
好一会儿,夏初七率先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极是诡异,“小马从你哪里飞回来,我摸过它的嗉囊了,里头鼓囊囊的,也不知吃了多少东西。唉!瞧把它给喂得,从昨晚到今儿都还没有进食。大都督,你到底给它吃了些什么?”
卢辉脸上青红不均,那被夏初七打过的半边脸,隐隐有些肿。可他虽不敢得罪东方青玄,但得了赵绵泽下的死命令,也不敢轻易松口。
“卢将军这是要阻止我出府?”
“有舍,才有得。”
说得多了,李邈后来也就不说了。
大马一直没有飞回来。
车内静静的,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