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还在不遗余力的肆虐人间,雨雪纷飞的长街上,景象依旧。
东方青玄唇角沉下,略有苦涩,“除非,你恨我。”
大晏京师城素有“夏热冬寒”的说法,腊月已是隆冬季节,雨夹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洒在魏国公府门前那一条铺着青砖的长街上,雪沫湿漉漉的化了一地,冻手,冻脚,冻耳朵,冻得人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她捂了捂耳朵,待知晓他的意思之后,轻轻一笑,“多谢大都督,皇宫那地方,我很喜欢。”顿一下,她道,“不都说我是凤命之身吗?既然注定了必须嫁与赵绵泽为妻,那我便服从命运的安排。”
“楚七……?”顾阿娇被她看得有些发瘆。
阿记的身影停在院门,过了好久才回。
阿记微微怔了下,理理身上沾了泥的衣裳,把刀鞘系上。
一句软话,一句硬话,顶得李邈再大的气,都噎回了肚里。
她没有回头,夏初七也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叹。
东方青玄凤眸一暗,身躯微微一震。
可彼此对视的眉目之间,却暗流涌动。
“你应当知晓,我为何而来。”
“回来了就进去吧,外头冷。我走了。”
一系列的繁缛礼仪走到今天,剩下最后一步了——迎亲。当然,皇帝的大婚与旁人是不同的,皇帝不会像寻常人家娶亲那般到府亲迎,只由负责大婚的执事官来迎接。帝后大婚的执事官是礼部右侍郎兰子安,整个六礼都是他来办的,魏国公府对他已不陌生。今儿的他,穿了一件簇新的官袍,系上了喜气的红绸,整个人芝兰玉树,如公子临风。可他微微上挑的眼梢,却莫名添了一些晦涩的光芒。
“属实太美!”
一道清脆的嗓音从里屋传来,惊了顾阿娇,她“嗳”一声应了,顿了顿,扯了扯身上簇新的衣裳,换上一副甜美的笑靥步入了屋子。
但不论外间的人如何议论,当事之人却颇为沉寂。
她语速很快,说了好长一串。
“楚七,你今儿真美。”
“没有人能逼你入那皇城。皇帝也不行。”
“丫头的命,装什么主子。”
“活着,不比死好。”
天儿刚一亮,京师便刮起了一阵强风。风雪的天气,不懂得给建章帝的面子,白雪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让魏国公府门口那一片红色的喜气海洋,愣是添上了一丝丝哀怨的斑白。
腊月严寒,风雪的天气甚多。
“嬷嬷,阿娇,赶紧进来。”
瞳孔微缩着,指甲掐入肉中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这一日,还是风雨交加,白茫茫的雪花覆盖在皇城里,银装素裹,却不妖娆。天气寒如冰冻,但筹备着大婚的魏国公府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的颜色冲淡了寒冷带来的冷寂,从前堂到后院,从主子到丫头,无一不面带笑容,整个府里,都散发着一种喜气,从门口铺开的大红色锦缎,长长的,似乎延伸到了天的尽头。
“小情郎,我们走!”
“那一座会吃人的皇宫,你已去过一次,不是不知凶险。”
顾阿娇咬了咬下唇,那一张被夏初七花了大工夫打造出来的肌肤上,略带了一抹红晕,水眸微盼,便盈盈拜倒在地,语气似有轻愁,更似感恩戴德。
花辇里,她冷冷翘起了唇角。
帝后大婚,不仅是皇家的喜事。
李邈被她不爱惜自己的样子逼急了,偶尔也会损她。但夏初七向来伶牙俐齿,尤其她手上捏着李邈的“短儿”,每一句说出来,都是理由,“我可不是你,除了你的沙漠哥哥,你就再无旁人可嫁了。实际上,表姐你想想,做晋王妃哪里有做大晏的皇后来得尊荣高贵?我这是攀了高枝儿,你应当祝福我。”
即使外面有锦衣卫守着,她也知道,这样的话说多了对彼此都“很不方便”。静默一下,她淡淡看向东方青玄,不再继续那个鲤鱼哨子的秘辛话题,只道,“今口口不会是专程过来向我讨谢意的吧?”
“为难你又如何?”夏初七眉头一竖。
“不等了?”他笑。
冒着杀头的危险,她为什么?
不论如何,他也是无法赶回参加这举世瞩目的大婚之礼了。
“末将不敢!”卢辉恭顺地垂首拱手,先向她告了歉意,方才严肃了神色,“只是陛下有令,大婚将近,京师不仅有四方夷使来贺,三教九流也无孔不入,城中人事复杂,匪患猖獗,宵小横行……”
“奇哉怪也!京师也有匪。”不等卢辉说完,夏初七冷笑,“所以呢?”
那一日,道常和尚说,她并非当世之人,属于一个非常态的存在。她乱入了时空,与赵樽纠缠不清,引“帝星争,天下乱”,便是悖了世。道常要她放弃与赵樽之间的情孽,方得平安,可是她不信邪。道常又告诉赵樽“儿生母死”,结果她一意孤行,不信命运,自己没有死,却命硬地克死了她的小十九。昨日小马出去做“飞翔运动”,被东方青玄召唤了去,还带回来鲤鱼哨子的消息,她真的惊慌了。她不敢去想赵樽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凶险,会不会再一次应了她的“情孽之煞”。
听到吼声,奏乐的声音更大了,人群也更欢腾了。
阿记看着她,慢慢站起身,却答非所问。
许久,他才随夜风送出一句话。
“大都督,我倒有些好奇,你若是不白跑,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