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证物面前,人嘴里的话,可信度就低了。
赵十九简直就是贡妃的死穴。
“娘娘……”月毓悲呼一声。
转了个方向,她又是一阵叩头不止,“陛下,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这个贱婢陷害我。奴婢当年一直跟着十九爷,怎会与侍卫苟且?爷一直都是清楚奴婢为人的啊。”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朝月毓瞄了一眼。
瞄一眼夏初七,赵绵泽温雅的脸,陡然变寒,语气里亦是带了几分警告。
她那个时候常被赵梓月硬拖着去玩,贡妃自然也是见过的。
她自然相信月毓是清白的。
物极,必会反。情切,必有失。
“属下得罪了!”
几个侍卫都是高手,动了真格,赵绵泽一人又如何阻止得了?终于,他被人拉开架住了双臂,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恼恨嘶吼。
赵绵泽唇角紧抿,并不说话。
唇角一掀,她压抑着的语调,缓缓出口。
“要你一直恨我,总比让你慢慢忘记我好……”
犹豫一下,她开了口,“洪泰二十一年,罪妾十四岁,随了伯父和爹爹一道前往老山皇家猎场。那天晚上,夏楚不见了,伯父与爹爹派人四处去找,罪妾也偷偷跑出去找。可罪妾未找到夏楚,却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皇太孙……”
“你冤枉?!”贡妃瞪圆了一双墨色的眸子,凶巴巴地盯着她,“这是蜀地贡品,洪泰二十年成都九壁村作纺用新样制法织成的蜀锦,一共仅得两匹。一匹陛下赏了张皇后,一匹给了本宫。本宫做了一身衣裳,把剩下的布头给了你。本宫记得,还告诉过你说,这料子你穿了是逾越,但若是穿在里头,倒是不打紧……可有此事?”
夏问秋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我一直害怕你知道了真相会不要我,会痛恨我……于是我便藏着,捂着,这几年来,我没有一日能够安生睡觉,那种害怕被揭穿的恐惧,生生扼住了我所有的快活……今日说出来了,我突然觉得松快了许多。对的,绵泽,你娶错人了。不是我,你最开始喜欢上的那个姑娘,就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哈哈……你恨死我了吧?”
“你说什么?”赵绵泽猛地站起身,几乎失声问出。
“陛下,当年在老山皇家猎场,救皇太孙的人,不是我,而是夏楚。”
她明显激将的说法,堵得赵绵泽一时说不出话。
洪泰帝冷声制止了他,抬起眼皮,又问月毓。
几十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夏初七眉梢一扬,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赵梓月。再看一眼束手无策的老皇帝,她轻轻走到贡妃面前,压低了声音,“娘娘,以前十九爷也有头疾,我也缝制过这样的香囊给他,效果很好呢,娘娘真的不想要吗?”
夏初七与她怨毒的眼神对上,弯了弯唇。
即便他明知道她不干净了,明知她被人睡过,也真是毫不在意?夏问秋颤抖着嘴皮,恨恨地看着他,忽地低头一叩,再抬头时,晦暗的眸子却是看向了洪泰帝。
眼看这情况难以收场,贡妃怒其不争地站起来,看了看月毓,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瞄一眼老皇帝的表情,又闷声不响地坐了回去,一个人继续生闷气。
看月毓狠狠瞪来,梅子猛一下跪在地上。
她如何会看不出来,她是被月毓给卖了。
垂着头默了好一会儿,她又悠悠地道:“我从陷阱里弄走了夏楚,却没有就此放心。我害怕绵泽还是一样会喜欢上她。既然我已经做了,我就要做绝,不能再给她留下后路……”
“月姑娘!”
一听她这句话,贡妃面色一软,抬头瞄她一眼,便接了过来。大概是觉得那香囊里的中草药香味好闻,又或者是想到儿子也曾有过,她深深嗅了两下,心情一好,脸色也就好看了许多。
“我那时想过,要不要过去帮他一把,一起把夏楚拉起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好?可我迟疑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
夏问秋也不是一个傻子。
想到当年皇家猎场之事,夏问秋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还有一些隐隐的担心。可事到如今,她家里横遭巨变,赵绵泽亦对她断情绝爱,她再无旁的法子。
夏初七瞄了瞄面色发冷的皇帝,恍然大悟一般,又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月毓的脸,激动地“哦”了一声。
月毓一噎,一时语塞。
见此,夏问秋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后来我把皇太孙救起,自己却掉入了陷阱。等他回头带了人救我起来时,已是过了许久。我们下山的路上,看见夏楚被一个侍卫抱着,偷偷摸摸往山下去。他二人都衣冠不整,那男子走得极是慌急,并未发现我们……绵泽很是生气,想要追过去问责,是我生生拉住了他……”
每个人都当她是疯子,可夏问秋自己却觉得从无一刻这般清醒,从无任何一刻这般自在。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可以说个痛快。
“好好好,本宫不说也罢,本宫是瞎了眼。”
“是你的东西,你当然眼熟。”夏问秋冷讽。
“贱人,你敢!”
“陛下,娘娘,我晓得了。当年与侍卫苟且的人,分明就是月姑姑,对不对?”
只不过,皇帝和娘娘都在场,还有皇太孙在座,各人的心里头虽然都在猜想,有些想发笑,却无人敢出声。只一个个都拿不太友好的眼神去瞄月毓。
“可有看清那是何人?”洪泰帝问。
“月姐姐,我没有。”
听到“陷阱”二字,赵绵泽眉头狠狠一跳。
“你有心了。”
像是早知她会否认,夏问秋怪异地一笑,“陛下,罪妾那时便很喜欢绵泽。因了一份私心,偷偷留下了一个重要的证物。如今刚好可以用上,以证明夏楚确实与人有染……”
贡妃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拎过肚|兜,模样儿极美。可她只瞧了两眼,像是想起来什么,柳眉倒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盯着月毓,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月毓,这毕竟是你一家之词,你说的,可有人看见?”
“陛下,娘娘,奴婢不敢撒谎,这个肚|兜……确实像是月大姐的。她不止一个这样的肚|兜……奴婢在晋王府时便瞧见过。至于李氏绣法,当年的魏国公夫人惊才绝艳,李氏绣法更是人人争而效仿。即便是奴婢,也绣得几手,虽是难登大雅之堂,却也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