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龙声音未落,吏部尚书吕华铭就站了出来,声音里略带了一丝低低的嘲弄。
赵构向来体弱,十日有八九日都不上朝,也不怎么结交权臣,今日这番话,可以说是多年来的首次。
洪泰二十七年,新年的喜庆未过,鞭炮的硝烟未散,晋王赵樽殁于阴山的消息便传遍了南晏、北狄、西戎,高句,乃至乌那诸国。有人叹,有人喜,有人惋,有人评,各有不同。
乾清宫。
张皇后一如往昔,面色柔和温贤。一年多了,她一直服着从景宜苑来的方子,病体虽是未愈,人竟是不瘦反胖,身子还好了些。
那时,他是疼爱他的。
那贱人好毒,胆敢直接从军驿传来,若是让旁人或是绵泽看了去,如何得了?
“父皇没长眼?不会自己看?”
“朕今日在这陪你,就歇在柔仪殿。”
她明明在笑,声音却像是在哭。
那天晚上的事,已然过去那么多年,谁还能够说得清楚,到底救人的是谁?
柔仪殿离坤宁宫并不太远,洪泰帝心中的郁结未退,终是绕道去了坤宁宫。坤宁宫的暖阁里,烧着地龙,极是暖和,张皇后躺在床榻上,太医院的林保绩正在为她看诊。
床上的贡妃似是“嗯”了一声。
就像未有听她,蹙着眉头在沉思。
他此时一句“府中家眷”好好安置,竟让他脊背略凉,顿了片刻,才应了一声。
赵樽殁了,他言语间剑指赵绵泽,字字尖锐,其余的皇子们,也该为自己担忧了。如今老皇帝还在位,赵绵泽尚敢迫害死赵樽,而他们比起赵樽来,更为势孤,一旦赵绵泽称帝,他们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滚!滚开,不要在面前碍眼。”
“不想见朕?”
“若是父皇不杀,儿臣告退。”
翻开历史厚重的画卷,人们总会惊奇的发现,许多时候,一个历史朝代发生的巨大变迁,往往都来自于一个偶然的转机。
皇帝的心思,便是圣意的方向。
崔英达的声音,唤回了洪泰帝。
你方唱罢我登场,时政历来如此。
贡妃“呵呵”轻笑,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目光关切的皇帝,面上的哀怨,将她年过四十仍旧不褪的倾国容颜,衬得更添了几分令人心碎的美感。
“爹,你真的要杀死我?”
贡妃又笑了。
“可是贡妃与陛下置气了?”
时下之人,对待死亡的敬畏和严肃与后世的唯物观念大为不同。且不说赵樽贵为亲王,即便是一个普通百姓,对于自己的“身后之事,身后之评”也相当看重。史书上如何写这一笔,对于赵樽的生评,更是重中之重。
“爱妃……喜欢怎样说都成。”
目光凉了片刻,她抚了抚肚子,又笑了。
谨身殿。
即便后来,他功高盖主,他的铁蹄踏遍了大晏疆土,他终是有能力站在高高的苍穹上俯瞰众生,甚至可以拿那样一双凉薄的眼,静静地盯着他这个父亲,要挟他,与他讲条件,他终是忌惮他了,再也摸不透他了。但他也却从未想过,老十九真的会死,而且还会死在他的前面。
一旦彻查,若是赵樽之死与赵绵泽有关,储君之位赵绵泽自是坐不牢了,也服不了天下人。可彻查之后,把事情翻出来,晋王之死,竟是为了一个“男子”,无异于也是在天下人的面前,将这位神祇一般的神武大将军王给狠狠打脸。什么为国战死?都成了笑料。
夏问秋郁气上脑,瞪了她一眼,颤抖着双手,飞快地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在火上点燃烧掉。
“丧报呈上来。”
听他语气不悦的一句“气色不错”,张皇后心里一凉,笑着摇了摇头,让人为他上了座,泡了茶,将林太医遣走了,才低低道。
东宫。
柔仪殿是贡妃娘娘所居寝宫。
她“嗯”了一声,抱着手炉,面色稍暖。
“太孙妃娘娘,手炉好了。”
“你母妃怎样了?”
“似是回了,去了文华殿。”
“太孙妃,有您的信。”
“无妨。”
盖棺定论是对一个逝者,一个威震天下的英雄,一个世人景仰的神武大将军王,是非功过的最后肯定。
“世事难测,如何能怨陛下?”张皇后说着,撑着身子,咳嗽了两声才道,“臣妾晚些时候,去柔仪殿走走,与贡妃说说话,宽宽她的心。臣妾的儿子……也没了。如此,到是能劝得她几句的。”
洪泰帝眯起眼,看着他。
洪泰帝喊住了她。
“皇太孙可有回宫?”
“没有问题,是我爹爹来的家信。”
“爹,我要骑大马……”
他这位皇爷爷,说话做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向来无人猜透。即便是他,跟在他身边多年,由他亲自督导理政之道,亦是难以揣摩他真正的心思。
“臣妾残身病体,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些日子,于生死之事,早已看淡。陛下,老十九之事,臣妾知您忧心。但这些年潜心理佛,却是悟出一个道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世上诸般事,皆是强求不得,陛下为之感伤,伤身误己,不如看开些。”
夏问秋脑子一激,终是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殁了”两个字,如若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