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久久无人应声。悠悠的风声刮着，旁人又说了什么，她并未听清，响在耳边的，似是北伐军开拔时，赵樽在京师南郊的点将台上那一句话。
甲一静静的躺在床上。因他的身材高大，显得那张床似乎有些小，与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协调。经过她的精心治疗，他伤势有了好转，声音也清亮了不少，只是精神，极是不好。
夏初七眸子闪了闪，微笑。
可夏初七却是听明白了。
东方青玄对她莫名跳转的话，微微怔忡下，才莞尔一笑。眸底里对她的欣赏，没有遮掩，“那日雪崩太过惨烈，死了许多人，我查了这些日子，尚无头绪。不急，总会水落石出的。”
运送棺椁的队伍，从分开的两列大军中缓缓穿过，灵柩也缓缓移动着，带去了众人的视线，随行的队伍亦步亦趋。
她声音极是平淡。
“也亏了你，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王妃，吃点吧？”
“再哭，我便宰了你，让你下去侍候他。”
郑二宝瘪了瘪嘴，看着她手上的药，轻咳一声，像是难以启齿，顿了片刻，才犹豫着道，“王妃，大都督他待你是好的，可我家爷他……王妃，你，你还是……”
这让甲一看她的目光，稍稍深邃。
“没有什么。”她说。
甲一看着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赵樽的死，哪些人有份，一并还来。
“这是您的。”
他微微一愕，唇角扬起，似笑非笑。
“还有一件事，赵十九，我还是要准备回京的，我会让何承安来接我，我得答应……他了。不要怪我，因为我别无捷径，也怕你等得太久，会忘了我。”
夏初七脚步微微一顿，大步迈入了营中。
有那么一瞬，夏初七有些恍惚。
那日雪停了，天气刚刚暗下来。
一个人由生到死，只是一段虚无。
洪泰二十六年的腊月二十九，沉寂了许久的战事，又一次掀起了高潮，这一次，统兵的人不是赵樽，而是元祐。
夏初七低头，没有看他，似是觉得冷，将身子往暖炉靠了靠，语气又凉了几分，“赵十九说过，战场上瞬息万变，从无常胜将军，眨眼工夫，就可改变战局，马虎不得。”
甲一抬头，赤红着脸看她。
“晋王殿下呢？”
“有吗？”
“娄公公，宣旨吧，他听得见。”
这人也是奇怪，先前他对她虽也恭敬，但从未这般认真的叫她，而这“王妃”两个字，也是自从赵樽出事后，他才巴巴喊上的。
她原本是一个欢悦的姑娘。
校场上，大雪纷飞，冥纸舞动。
“人总是会变的。”
郑二宝垂眸，眼圈儿红了又红。
夏初七的手僵住，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她心里甚暖。
终究是要去了。
东方青玄浅笑，“你这般，到似变了个人。”
他还是这般不喜说话。
唇角扬了扬，她脸上清淡无波。
看她手上还在“咔咔”捣药，神色极是平静，郑二宝白胖的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慢慢伸出手，递上一个东西。
来者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娄公公，他风尘仆仆翻身下马，肩膀上似是还有未化的积雪，看了看营中僵滞肃穆的氤氲，不解地愣了愣，长声唱着。
她这疼痛，是入了心，入了骨。
那临时搭建的灵堂上，香案还未去撤去，上面摆满了祭品，插着燃烧的香烛。一口黑漆的棺椁，安安静静地摆放在灵堂的正中。
仇要报么？
他说话时，夏初七并未打断。
她像是没有听见，只将一张冥纸放入燃烧的火盆，看那黑灰像蝴蝶一般飞舞而起。
沸水湖里的打捞仍在继续，夏初七也还住在那间营帐，营帐里有她熟悉的一切，案几，杌凳，一桌一椅，一书一笔，甚至还有那本《风月心经》……
饭后，夏初七去了隔壁帐里。
“你给我三年时间，就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