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微微一顿,笑道:“父汗听闻晋王殿下深陷漠北雪原,粮草短缺,缺衣少食,军需捉襟见肘,很是过意不去,特地让巴彦为殿下带来了五千头牛羊和两千袋马奶酒和过冬的毛皮,聊表心意。”
“阿七这般不知羞,还没嫁与爷,便自称内人。”
“这样严重?”
谁都知道,如今在漠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能够与北狄一争长短的,便是这个新建的漠北十二部联盟兀良罕了。他们有精锐的骑兵,有在漠北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赵樽目前腹背受敌的处境来说,兀良罕有意结交,自然是一件好事儿。五千头牛羊,还有过冬的皮毛,对缺少粮草,缺少补给的大晏军来说,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
赵樽一直坐在主位上,没有动过,闻言轻勾唇角。
“噗”一声,夏初七忍不住了。
“去!这破地方,谁会来找我?”
抢了人家的东西,让人家不要介怀?
帐子里的大晏将校,低笑出来,巴彦世子和托娅公主脸上的笑意却凝固了。没有人愿意这样被拂了脸面,被一个侍卫质问。可到底是搞外交的,一转瞬,巴彦又恢复了常态,微微带笑。
在他看来,他们的草原明珠是极美的,一个美丽的姑娘与男人说话的力度,自然比一个男人更强一些。更何况,赵樽如今处境艰难,若是他不想他的兵卒们被冻死饿死,自然应当非常乐意接受他们的结交,五千牛羊,一个美女,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欣然同意。
“殿下,巴彦此次来,原本还有一事相告。”
因为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沉吟了一下,就微微抬起下巴,转头严肃地吩咐李参将,“去吧,把巴彦世子带来的牛羊和皮毛都收下。”
没办法,何承安是赵绵泽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夏初七服了这个机器人了,白他一眼,“尿尿。”
这声音,像无奈,像宠溺,其实也是给兀良罕的下马威。
连年不停的战乱下来,这里显得格外贫脊。虽然杀戮从来不少,但这个地方却常常有“江湖君子”之流前来寻找宝藏。据说阴山附近,不仅有前朝太祖皇帝的秘密皇陵墓葬,还有一大批北狄皇帝逃往漠北时的金银财宝,只要得到它,便可富甲天下,子子孙孙不愁。
“爷可不是为你。”赵樽挑了挑眉头,赏给她一记冷眼,懒洋洋一叹,“你以为兀良罕的目的,就这样单纯?只为了给本王送一个妇人暖床?”
客位上的人,正是何承安。
他直接走向了主位,坐定。
“如果他来了,我们就把粮草还给他?”
兀良罕势在必得,他们相信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地处北狄与南晏的交界,阴山附近的住户较少。
自然,她如今是侍卫装,这声音发得便有些突兀。
“爹!您回来了,那老匹夫搞掂了?”
“赵十九!”夏初七回头,看看他冷寂的眸子,终是回过神来。想了想,突然扑过去,狠狠抱住他的腰,“你对我太好了,美人儿都不要。”
“何事吩咐?”他像个复读机。
“不,黑锅岂能乱背?声誉大过天。”
夏初七心下嗤之,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他嘴里的“兀良罕两件宝贝”感兴趣。可他道了半天歉,也不说实际的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把她给急得不行,低低哼了一声。
篝火宴,烤羊肉,马奶酒,这样好的吃食,已经好长日子没有了。
“得了吧你,十九爷运筹帷幄,哪可能仅仅为一个妇人这样简单?嗯,有什么计划,老实说来,姑娘我给你考量一下。”
被她一咬,他手指吃痛。
“何公公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夏廷德手里的两个麻核桃转来转去,磨得极是光滑,微微笑着,他略一计较,又敛住眉头,“不过,那人素来心思缜密,诡计多端,要想拿住他的把柄,极是不易。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差池,还望何公公与老夫通力合作才是。”
说好听点是风情万种,说难听点便是风骚入骨。
但夏初七也知道,漠北十二部联盟是限次于北狄的草原势力,在这样腹背受敌的关键时候,从政治角度考虑,赵樽不与他们为敌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这样说,正常人得窘迫吧?
烧红的炭火,映红了两个人的面孔。
“是是是,何公公说得有理,是老夫一时失言,放肆了。”
夏初七面色一变,随即,想想又笑了。
可赵王爷从头到尾只在慢条斯理地喝茶,像是极喜欢那茶的香醇口喊,姿态到是极为优雅贵气,可他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高山远水一般,哪里是待客之道?
“放心,我不会看。”
“世子请讲。”
赵十九的腹黑,天下无人能及。
“不能。”
夏廷德心里冷哼怒骂,脸上仍是带着谦恭的笑。
帐内又是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殿下说,寸步不离。”甲一很认真。
被人这般戏弄,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心性极是不错。看来兀良罕的十二部联盟,将会是除了北狄之外,大晏的另一个劲敌了。
这情形,突然让她有点悲哀。
有气无力的“嗯”一声,她到底没有质问出口,只是黑着脸过去拿过水壶来为他茶盏里续水。在续水的时候,她前倾身子,特地观察了一下赵十九的表情。可他眼神无波,面上无浪,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似的,泰然自若地把脸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