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没有说话,只向旁边几个同样打扮的人使了一个眼神儿,示意他们堵住店中的几名北狄兵士,自己则领了两个人追向已经跑远的赵如娜和绿儿。
“大将军,朝廷运来的军粮,在古北口外被漠北十二部的人给劫去了……”
她们是幸运的,一路有惊无险,总算赶到了山海关。只可惜,又是不幸的。要去辽东,就得从关口过去,从前山海关在大晏手中,还要好一些,如今山海关落入北狄之手,关外是元祐的军队,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混乱之时,对于来往的民众查究极严,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如何混过去?
“大人,这事属下来替你办。”
“赵樽,天下算个屁,我一人可抵全天下。”
“陈景,搜!”
紧紧闭着眼,她反手抱紧他,“赵樽,等这仗打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去大隐小隐,不再管他们的破事了好不好?依了我们两个的聪明,我们可以赚很多很多银子,可以游遍天下,我们上天山,下南洋,我们到处玩,吃尽天下,玩遍天下,如何?”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站住!”
“诸海,领神机营弓箭手、火铳手两翼掩护!”
赵如娜回视过去,死马当成活马医,突然向他盈盈一拜。
暗暗攥着拳头,她抬起头来,只祈祷那些人不会看上她。
顿了一下,他沉声吩咐,“放了他们。”
“殿下!”那人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呜咽,像是受不了那刺|激,突地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喘了一阵气,才把话说完整了。
不过这些话,她怎能对绿儿讲?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赵樽往头上系好头盔的带子,显然不想回答她这样弱智的问题。夏初七瘪瘪嘴,很是没趣地低低“哦”一声,系好腰带,就弯腰去找自家的靴子。可腰刚一弯下,脚腕突然一紧,竟被他抓住了。
怪不得这厮不好意思。
哈萨尔的游击战,与赵樽无数次的周旋,主力行踪不定,漠北十二部的联合,十二部骚扰山海关一线,朝廷派元祐领兵离去。今夜粮草被烧,随即古北口粮草被劫,粮道被北狄占领。
“我没事。”夏初七直起身来,冲他摇了摇头。
这一日是洪泰二十六年冬月十五。
那粗犷、尖利、“呜呜”的声音,像哽咽,更像咆哮,很快便惊动了茫茫的大雪原。营房大门洞开,成千上万的戎装将士,挥舞着手中钢刀,弓箭,火铳,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嘴里“喔喔”的吆喝着,在北狄夜袭的大军还未靠近驻地,就潮水一般涌了过去,将他们围堵在了营地外约三里地左右的山坳子上。
“说,谁放的火?”
是大晏朝除了赵樽和陈大牛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哈萨尔领了北狄主力军绕过瀚海草原,攻入山海关,夺下密云,随即袭击了顺义,北平府已危在旦夕。山海关守卫谢国源将军自杀谢罪,北平布政使马成弘闭城死守,元右将军随后赶到,在山海关与哈萨尔的大军对上,一时脱不了身,漠北十二部趁机劫去了粮草……”
“黑皮,你死了,往后谁为我们唱那样蹩脚的昆曲?”
要换了夏初七这事儿很容易,可她们两个都是弱质女流,如何能跑得出北狄兵的手心?刚刚冲出店门没几步就被两个人追上来拦住了。
焦玉大喊一声,捅死一名北狄兵就想过来抢她手上的刀。可赵如娜却把刀往下一压,半点余地都不给。形势一时胶着,谁也没有想到,这时,身边酒楼的房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低吼。
“这南晏人的酒,就是不够味儿。”
“先救口粮啊!”
“什么?”夏初七倒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
赵樽吩咐完,没有再多说,只淡淡看了夏初七一眼,调转马头就往营地方向飞奔而去。两个人相处这样久,做事已有默契,夏初七也是心里一凛,却也不问,只领了一群人紧紧跟在他的背后。
“看什么看,没见过血啊?”一名北狄兵瞪了过来。
夏初七蹙了蹙眉头,有些担心,却也没有考虑太多。
“快吃!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出关才好。”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都没有听见马蹄声,你怎知会有夜袭?”
看着飞溅而起的鲜血,赵如娜面色都白了。她心知大势已去,也不想再反抗了。可想想还在辽东的陈大牛,她一咬牙,把心一横,猛地一把抢过身边侍卫手上的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低低一吼。
那会儿绿儿还感叹说,她家小姐要是身为男儿,也不会比侯爷差,用起兵法计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赵如娜只是苦笑,她的小计谋,对付的是家人,要救的也是家人,谁知个中滋味儿?
赵樽以为她伤心,掌心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齐,他是黑皮!”
即使哈萨尔天纵英才,他能够利用对漠北地形的熟悉,利用这些日子以来的大风雪顺利从赵樽的眼皮子底下溜掉,潜入山海关。但是,山海关仍是大晏门户,驻有二十万大军之重,竟然就这样轻易被哈萨尔夺了去?
“我陪你一起去。”
“想不到小娘嘴还挺利索,太子殿下是下过命令,可军爷把你抓了回去,太子殿下又怎会知道?”
“晏二鬼,领五千人马,右翼包抄!”
他低沉的声音幽冷得像蕴含了万千的恨意。
轻轻“哦”了一声,绿儿刚刚起身,外面就突然进来了几个带着武器的北狄军士,几个人就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满目狰狞,身上还有血迹。一进来,把钢刀往桌上一摔,就凶巴巴的呵斥着,让店家赶紧上酒上菜。
可这很显然是奢望,那北狄军的头目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与身边几个北狄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低低嘀咕了几句蒙话,一个北狄士兵就笑嬉嬉的站了起来。
“你若听出,岂不是比爷还厉害?”
“黑皮呀,你个王八蛋,你死了到干净,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倒是说话啊,到底谁逼你的啊!你个王八蛋啊!”老孟与黑皮相处的时间最长,感情也最深,他狠狠拽住黑皮的尸体,一阵哇哇大哭。
一个音符从喉咙挤出来,他脑袋突地一偏,人便瘫软了下去。
“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