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那檀木食盒盖子的手微微一顿,夏初七顿时阴了脸。
“切,也不太丰盛嘛……”
外间的情形,风云变动。宁王赵析拿了赵楷的令牌,领了禁军入宫,让整个宫闱禁地乱成了一团。那为了给太子举哀而换上的白色素帐,在禁卫军的气势下迎着冷风呼啦啦的吹。一路上的宫女和太监们,看着那身穿盔甲的宁王杀气腾腾地冲进来,纷纷抱头鼠窜,尖叫声四起,那供桌下,花台后,到处都是人,让原本庄严肃穆的九重宫阙,乱得比那集市强不了多少。
“儿臣不敢。”
雾气熏熏里,一个身着内侍装的小太监急匆匆拿着一卷纸入内,交到了侍立在门口的崔英达手里。
冷风阵阵,杀声四起。
洪泰帝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偏了下脑袋,她摇了摇梅子的肩膀。
赵楷却并不理会他,只是不停磕着头向洪泰帝请罪,“父皇,儿臣死罪,儿臣今日因大哥的过世悲伤过度,多吃了几杯酒,调兵手令被三哥拿了去,儿臣死罪啊,父皇。”
“好个刁钻女子。”
他蹙紧了眉头,哼了一声,把纸拍在了案上。
一拱手,赵樽起身,意有所指,“父皇,儿臣愿意监斩楚七。”
“老六言之有理,错过了今日,等一切尘埃落定,若是父皇下旨册封了赵绵泽为储君,或者另册他人为储,那我可不就是白白谋划了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陛下,草民不才,却也知道太子的性命,关乎社稷江山,一直以来,草民治疗太子之心,可昭日月。如今发生此事,虽非草民所愿,但草民认罪。只是青霉素乃草民一人研制,因之前就与晋王殿下提出,不许任何人入内观看。所以,此事不仅晋王殿下不知情,晋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研究室里究竟是何物,还请陛下圣裁。草民心知陛下是明君,必然不会牵连无辜的。草民楚七敬上。”
“为什么?论品、论貌,她并不出众。”
“父皇,儿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楚七不仅没有谋害太子,而是一直在诚心治疗,确实对大晏社稷有功。”
夜已经很深了,浓雾散开,天还有些凉。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启奏——”
盘腿坐在稻草上,夏初七目光烁烁的看着面前的白纸,拎着毛笔,思考了一会儿,躬着身子开写。可写着写着,大概觉得手腕子不舒服了,索性又把笔杆子给拆断了,像捉钢笔似的拿在手里,继续在那张白纸上,歪歪曲曲的写下一行行字。
那一卷纸里共有两张,分别写着“皇帝陛下亲启”,“晋王殿下亲启”。洪泰帝咳嗽了一下,接了过来,把那一张写着“晋王殿下亲启”的纸笺递给了赵樽,看向了自己手里那张。
王公大臣们都已经散去为太子治丧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洪泰帝与赵樽两个人。
他慈父般的声音,让赵析一愣,“父皇?”
“你是朕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洪泰帝说罢,又是重重一叹,“去坤宁宫向你卧病在床的母后辞行吧。以后,朕不想再见到你。”
青方东玄莞尔笑开:“您说呢?”
在这个不能成眠的夜晚,浓云遮盖的苍穹不太明亮。
“喂,小兄弟……我要纸笔。”
“愚蠢,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何来的亲疏?”
他的身后,立着永远冷气森森的赵樽。
他话音刚落,崔英达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罢了——”洪泰帝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悲伤之色,“后悔了就好。”
“老十九——!”
咬了下牙齿,洪泰帝的情绪已经被燃到了极点。
“何事?”
“楚七,你别害怕,爷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不假。”
“父皇,这是太子的血液。楚七曾经说过,那杨梅症可以由人的血液而传染,除去青霉素之外,其他药物不好彻底治愈。所以她才研究青霉素,目的是以毒攻毒,以青霉之毒来克制杨梅症之毒。如今儿臣把染了杨梅症的血液,融入儿臣的血液之中,染上杨梅症,就可以亲身试验,以证视听。”
“他谋划的是父皇您的位置。而儿臣谋划的,只是一个女子。”
“三哥,你何苦到这个时候,还要陷我于不义?”
“反了他了!”
“成王败寇,儿臣无话可说。父皇你说得对,儿臣实在愚不可及,就儿臣这猪脑子,即便真的逼宫成了,也坐不稳那九鼎之位。父皇,儿臣如今,总算悟了。”
梅子吸着鼻子,抽泣着,半张着唇,似哭不哭的唤了一声“楚七……”剩下的话就噎在了她的喉咙里,除了一串串的抽泣,她愣了隔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一直以来,她到京师的目的就是找到傻子,为魏国公案子冤死的人报仇,现在傻子已经见到了,他如今贵为皇长孙,往后定然会过上好日子,有肉吃,有衣穿,不需要她为他操心了。而为魏国公报仇……她只能对这身子的主人和李邈说一声对不住了。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死了或许梦就醒了,她就可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开明时代,多好?至少不会为了研制青霉素而丢命。
已经被骗过一次,谁还可能相信她?
赵析心中大震,嘴里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才出口,“六弟,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是都商量好的吗?”
赵析手中腰刀“哐当”落地——
赵析目中含泪,“是,儿臣永远都是您的儿子中,最丢脸的一个。只是如今,儿臣也不怕明说了吧。整个皇城都在儿臣的掌握之中,京畿之地的驻军,也都将会听从儿臣的命令。父皇,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扭转局面了,您就下旨吧,儿臣不会伤害您的。”
宫变,那是一个皇朝的动荡。
“老十九,是你诱我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