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跟田氏吃过午饭,自然是不能睡的,打猎的两个人不回来,哪里能睡得着。倒是打发李氏回去眯一下,田和菊自是不用说,你不叫她去睡,她也是碗筷一扔,就跑去休息的。
麦芽奇怪道:“娘,哥哥去哪了?”
“是啊,是他给我雕的,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跟你也没关系!”她没啥好瞒,也没啥值的隐瞒的。
鸭子跟鹅还不能在一个地方喂食,不然非得打架不可。它们之间隔着篱笆,两边都用竹子圈起来。
回到家,田氏已经开始烧米饭了,小黑狗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一回家就往厨房奔去了。
麦芽有滋有味的喝着鱼汤,她不爱吃鲫鱼肉,都是刺,一个不小心就得卡着,还不如喝鱼汤痛快,这汤里浸满了鱼肉的鲜美,汤比肉还有营养。田家隔三差五就得炖个鱼汤,她这脸色也越养越好,以前睡觉还抽筋,自打在小溪沟放了竹网,隔个两天总能捞些杂鱼回来,鲫鱼汤是补钙的好东西,不光她的抽筋好了,连冬生的身板也越发壮实。
田贵比她更担心,可就这么回去了,他又不甘心,总想着得蹭点什么,看见田家土灶上面炖着东西,他搓着牙,对田氏道:“大嫂,我们就不在你家吃午饭了,和菊就先在你家住着,我跟她娘就先回去了,她两个哥哥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和菊娘也附和他的话,“就是啊,我们不帮,你又说不照应你们,现在想帮你们,可瞧瞧你这态度,真是叫人寒心!”
繁忙的秋收,根据各家田地多少的不同,收获时间也大不相同。
等他俩扒完了饭,麦芽又去把碗筷洗了。这时,冬生正在跟李元青清点一上午的收获。
麦芽冷笑:“原来二叔家的生意就是这样做败的,你现在把这个主意跟我们说,是想把我们也拉下水?”
林翠嘴一撇,哼了声,道:“我听我爷爷说,他年轻那会,皇帝就继位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早成了年过半百的老头,我才没那么傻,要去伺候他呢!”
等她洗过碗,再到院子里一看,发现院子空空如也。一问才知道,元青把猎来的野味,都拿到他家去了,他也是怕麦芽看着害怕,以前妹妹就是老觉得李元青经常上山打猎,带回来的小动物都很可怜,所以她以前对李元青很排斥。
麦芽应了声,转身去厨房做饭了。田氏知道她不太敢杀鱼,就把鱼收拾干净,再给她拿到厨房去。
郑玉跟林翠都在拿铁叉子翻稻草,(铁叉形同长着两个角的叉子,用来翻稻杆子的)瞧见田和菊走了,三个女娃都互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麦芽放下鞋底,站起来帮他们去盛饭,又把大锅里蒸的糖醋鲤鱼跟热的鱼汤都端到院子里。糖醋鱼闷了许久,上面搁的葱跟青椒都被捂黄了。麦芽觉得菜少了,便又切了两样卤菜给他俩就饭。
林德寿就光扛箩筐,这也够累的,不过他身板壮实,只要喘口气就成。别看林虎个头小,脱了衣服照样也能扛,不过是扛的少些罢了。
林翠跟郑玉瞧她学的像,都被逗笑了,郑玉道:“几年不见,你性子活泼了不少呢!”
麦芽偶光头伸头出来看,暗想,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是个纯净平凡的小女娃,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她喜欢把自己武装起来罢了。
田氏一边纳鞋底,一边往大头铁针往头一划一下,“她回去睡觉了。”
林翠调侃道:“她岂止是活泼,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燥着呢!”
田氏自认说不过她,只得埋头吃饭去。
后面的这处小池塘,长宽不过几十米,如今成了田家专门的养殖场。水塘边栽了几棵杨柳树,长长的枝条垂下,有些弯到水里,形成一大片阴凉,正好成了鸭子的嬉戏场。
郑玉也笑,她长的细眼睛,细眉毛,脸儿也小小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林家打稻子的时候,麦芽也跑过去看,还拖着田和菊一块去的。她整天只窝在家里,啥也不干,一天下来都是懒懒的,麦芽真担心她再这样下去,把自己都给懒糊涂了。
做饭的时候,田和菊想是耐不住寂寞,搬了个凳子坐到厨房门口,看她干活。她也怕油烟,所以不敢迈进厨房一步。
田氏坐着没动,可看那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是收货不小,“快把东西搁下去吃饭吧,你妹妹帮你们留了饭,就在大锅里呢!”
麦芽摇了摇头,“他是走了,可他把宝贝女儿留下了,那可是位难伺候的主,我二伯母说……”麦芽学着和菊娘讲话的样子,阴阳怪气的给她俩学话,“我家和菊将来,那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以后就是后宫里的主子,你可得伺候好了,不能怠慢了。”
田氏索性把所有的小鱼都洗干净,一股脑的交给她,“行了,你爱咋弄就咋弄吧,我去菜园挖地了。”那些过了时节的菜秧,拔了之后,就得把土地平整出来,然后再种下一季的蔬菜。
田和菊既然是这样的想法,麦芽知道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好比和菊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田和菊心里种下了贪婪的种子,长到现在,已经根深叶茂,难以撼动。
田氏又从菜园子拔了些青菜送到厨房,一瞧田和菊坐在门口,倒叫她愣住了,“和菊啊,你坐这干啥呢,里面油烟多大呀,快到院子里坐!”
麦芽把铁锹往地上一戳,吼道:“小黑,你再敢撵它们,今儿中午就不给你吃饭哩!”
一听说他们要走,田氏虽然心里高兴,但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得忍着高兴劲,客套道:“要不在家吃了饭再走,反正也烧好了,不差这会功夫!”她说的完全是客套话,哪里是真心想留他们。
院里,田氏刚刚拌好的鹅食跟鸭食,准备端到后面小池塘去喂,现在离烧中饭还有一会,麦芽便主动要求替她去了。
她家的鸭子一直养的都不错,当初买来的时候也有一斤多,经过一个夏天的喂养,加上这塘里原先就有不少小鱼小虾,所以鸭子长的走路都歪歪扭扭,肥的很。麦芽寻思着,明年一开春还得在塘里多放些小鱼苗,这里没有专门浮华鱼苗的地方,不过可以到河里去捕捞,再放进塘里,也是一样的。
郑玉跟麦芽相视一笑,她们纯属斗嘴,说着好玩而已。
要是搁在平时,田贵一定得吃过一顿才肯离开,可这会不光惦记他的全部心血建起来的店,更惦记那卤锅里的东西,“哎呀不用了,我们现在赶回去,正好能给和东跟和北做饭,话说,他俩还没吃过你家的卤肉呢,唉,要不是家里走不开,我昨儿也把他们带来了。”
郑玉惊奇道:“菊花还可以泡茶喝,这我还真没听过,不过做香包好像是可以。”
这里打稻子,大多数是用老牛,拉着沉重的石磙,顺着一个方向转圈,随着石磨重复滚动,稻子便与杆分离了。
因为大锅要煮饭,小锅也要煎鱼,等糖醋鲤鱼做好了,便用盆扣着,防止冷掉,她便又刷锅去炖鲫鱼汤了。
林翠怕她不认识,忙给她介绍道:“麦芽,她就是我表姐,郑玉,你还记得不?”
麦芽回过神,笑看着她俩,“没有哇,我在想,这片野地里的菊花都是白色的吗?”
田贵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你瞧瞧你这人,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
“你咋又跑来了,可不许撵我家的鹅,听见没?”估计它也是没听见,果然,小黑狗很快发现,正在岸上清理羽毛的鹅群,它站着看了一会,就要上去撵。
被她这样一讲,麦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是忘记了,可那是因为……唉,不提也罢,只当重新认识不就成了,“你说错了,我可不是贵人,我只是平凡的村姑罢了,哪敢随便把人给忘了呢,林翠怕是也跟你说过了,我先前生了场重病,脑子给烧坏了,没痴没傻就不错了!”
“你就会宠着她,早晚把她给宠坏了。”田氏边说话,边往田和菊碗里舀鱼汤。
麦芽平静的侧起身,盯着她的面容,道:“其实你这是在羡慕我,因为我比你勇敢,至少我敢爱敢恨,我经历过的,也比你多,这样算下来,我的人生至少比你圆满,如果一个人一生都不懂得爱,这跟白活一场有什么区别。”她起身,边整理衣服,边说道:“你不用拿话讽刺我,咱俩年纪差不多大,你的心思,我了解,如果真的不想任你娘摆布,又何必勉强自己呢,不如找个你喜欢的人嫁了,以后跟他生儿育女,让他守着你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难道不算做幸福吗?行了,你慢慢在这儿浪费时间吧,我要出去干活了。”她才不管田和菊要做何感想,她算是看清了,田和菊不光是爱慕虚荣,还是十足的胆小鬼,明明自己也有渴望,却极力压仰着,只让贪婪的思想主宰自己,她是既可怜又可悲。